南岁禾搭在门把上的手微顿,她想了想,“原因太多太多了。”
“那有没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许宴青?”
方才进来车里的时候南岁禾闻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烟味,她掀起眼皮撩过一眼,许宴青的头发有些凌乱,是矗立在风里许久的模样。
为什么不回去包厢?
冷风钻进车里,南岁禾回过神来,放在门把上的手再次用力,推开车门,“这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谢谢你今晚送我回来。”她郑重的道了声谢,而后关上车门。
黑色的车门隔开他与她,也像是隔开了过往,她的不重要是指出国的原因,还是他?
南岁禾其实不像大众印象里那般的江南女子,她从小时候的灵动到后来温婉里带着一股韧劲儿,野蛮生长后,有着属于她的傲骨。
许宴青坐在车里,现在才隐隐发觉,他似乎过于有恃无恐了。
算了,今晚大概是他失了分寸。
还没走几步,背后就传来引擎轰鸣声,黑色迈巴赫以极快的速度疾驰而去,南岁禾回头看过去连尾灯的影子都没看到。
抽什么羊癫疯?
南岁禾到家的时候路鸿远与白韵嘉已经睡下了,她回到房间洗了个澡,时间已经将近24点。
躺在床上眼睛干巴巴的盯着天花板许久,最终还是拿出中午抠出来的那颗安眠药,用纸巾包住拿椅子腿砸烂,只吃了一半。
迷迷糊糊她好像回到了9岁那年,那天天色阴沉,乌云密布笼罩着整个小镇,却只下着朦胧细雨,镇上的人在身后小声争论她的去留,没有人愿意管她这个麻烦,仿佛沾上她就是沾上了霉运。
想也知道,南岁禾无数次听见她们在背后说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话。有时她走在青石巷里,巷子里的人会立即噤声,她们目视小小的她从眼前走过,盯着她的背影又迫不及待指指点点。
可那时她有爱她的爷爷,爷爷有一艘乌篷船,他们总是在莲花池里穿梭,然后带着莲子满载而归,爷爷总是跟她说:你要做好你自己,不要太在乎别人的眼光。
但是说这话的他是个暴脾气,只要是有人说他孙女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他会毫不留情的骂回去。
是以那些人从来不会在他面前风言风语,南岁禾也不会把她听到的转述给他,她不想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总是跟人吵架。
雨势渐大,她站在雨幕里看着冰冷的墓碑发呆,从指尖凉到脚尖,身后的人早已不知所踪。有一对夫妇穿着黑衣撑着黑伞,在狂风暴雨里行至她眼前叫了她一声“岁禾”。
画面一转又来到了路家旧时的别墅,与江南白墙黛瓦的温柔小意不同,西式的别墅是冰冷又陌生的,这一切与她格格不入。
她跟着白韵嘉进了大门,左侧的草地上坐着一个小少年,会是白韵嘉说的,她以后的哥哥吗?
下一秒白韵嘉就否定了她的想法,“宴青,过来,这是慕嘉的妹妹,阿姨可以请你帮慕嘉一起照顾她吗?”
那小少年看着她点点头,短“嗯”了一声。
白韵嘉摸了摸小岁禾的后脑勺,“跟宴青哥哥一起玩吧,阿姨帮你去收拾东西好吗?”
小岁禾点点头,她很听话,一整个下午许宴青去哪她就去哪,寸步不离。
直到许宴青上了个厕所回来,看见她面对着墙,攥紧着小手颤抖,他在后面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他不明所以,用还显稚嫩的声音问:“你在干嘛?”
小岁禾抽泣着转过来,满面泪痕,哭的实在算不上好看,有几分狰狞倒是真的,“我……我爷爷的怀表,不……不见了。”
她不想哭的,可眼泪不要钱似的涌出来,她止不住,只能被迫抽泣。
许宴青四周望了望,看她越哭越凶,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他对这事可没什么经验,手足无措,“那……那什么样的?我帮你找?”
只想说点什么,好让她止住哭声。
她边抽抽边描述,那一天许宴青带着她,一遍遍走着他们走过的路,去过的地方。
天色很快的晚下来,她的心随着黑了的天色,也渐渐的灰下来,那只表承载着她的过往,也承载了她的思念。
哭过一顿后心里松了很多,许久,她吸了吸鼻翼,小心翼翼的问:“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白阿姨可以吗?”
她害怕麻烦别人,也害怕别人觉得她麻烦,非常非常害怕。
“好。”
许宴青没有问为什么,他抬头看了眼天色,“那你先回去?晚了她也会来找你。”
她有些犹豫。
“会找到的。”许宴青笃定的语气让人莫名的心安。
来这个家的第一天,她就丢了怀表,深黑色的孤独在夜晚里思念如泉涌,排山倒海倾覆而来,她想爷爷了。
她在房间的小阳台上抱膝而坐,无声的流了许多眼泪。
坐了很久很久之后,有人翻了墙进来,小声的叫她“南岁禾”。
她迅速的站起身朝阳台底下看,有少年踏着月色而来,举起手心问:“这是你的怀表吗?”
借着月光,她看到了那只怀表,也看清了少年的脸
——那是年少的许宴青。
对她好的人太少太少了,少到屈指可数,以至于她轻易的就能沦陷于别人的好,小心翼翼贪恋着那些为数不多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