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诩聪明,却猜错了一件事。”
“你怎知本尊榻上,没睡过其他徒弟?”
嵇无泠脸色骤然冷白,冰冷的僵硬感,一直蔓延到了指尖。
宁扶沅背过身,漫不经心开口:“滚吧。”
他身形未动,已然如一尊石雕。
“本尊不说第二次,若你想被逐出师门,大可继续留着。”
“谁都可以,但不能是门外那个。”他低哑的嗓音响起,很快,似有一阵轻微的风轻轻拂过,宁扶沅再回头时,门前已经空落落的,并无人影了。
宁扶沅砰地关上门,背身抵着门,微昂起的头颅这才松懈下来。
她烦躁地扯了扯头发,抬起手指,轻轻戳了戳自己那感觉奇怪,像被施了惊雷诀的胸口。
怎么回事?
她乃魔尊,半神之躯,本体并无定形。
这副凡人的躯壳,不过是她造出,便于行走六界所用。
除了能载煞气的经脉,其他那些肖似人类的器官,并无过多用处。
尤其是那颗的心脏。
可无用的东西,最近为何却频频作乱?
宁扶沅捏了捏眉心,脑海中又浮现嵇无泠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总觉着,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直到她的赤眸掠过床榻边,被嵇无泠遗忘在此的粉皮灯笼,终于缓缓后知后觉。
因着她体质特殊,血能救人。
从前那些生出妄念,意图出现在她床榻的弟子,她重则扔给鱼危处置了,轻则扔去秘境思过。
便是跟了她数万年的玄雀,也只落得远去鬼界炼狱底的下场。
可,嵇无泠这逆徒,为何现在还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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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扶沅心下不爽,只恨不得抓来成百上千个邪魔,杀了了事。
她踢开房门,瞥见院子外,那棵枯萎的扶桑树下,还立着个黑影,骤然拧眉,烦躁地开口:“你怎还在此处?”
等那人身形僵硬,慢慢地回过头,她才看清楚,此人并不是嵇无泠,而是那佝偻的扶桑树老头。
他正将手搭在那根枯萎焦黑的雌扶桑树上,慢慢摩挲着,指尖散发萤绿色的点点光火。
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向宁扶沅,动作却并未停止:“吵……吵醒魔尊大人了?”
宁扶沅见此挑挑眉,几乎是瞬间猜到他在做什么。
当下抱臂不解开口:“此树虽为本体,但既然没死,只是枯萎,便说明那中了生蛊的人,不在此秘境里。”
“你被下了死蛊,修为和躯体,比中了生蛊的,衰竭得更为厉害。”
“你不留着那少得可怜的法力保命,还日日输出来,浇灌给这枯树?”
宁扶沅只觉着这扶桑树愚不可及,难怪堂堂上古遗物,会被人冒充魔尊下蛊。
“如此以往,估计你还没找到那雌树,就先死了。”
老头浑不在意,直到掌心里的萤绿光点,被一次性浇灌完了,才捏着干枯的指尖。
用浑浊的眼珠子看向宁扶沅,笑了笑:“我好歹算半个神树,这么一星半点的修为,又不会要我的命。可若她在外边过得不好,每日我浇灌的这些法术,却能让她不至于丢命。”
“如此岂不划算?换做在这里的是她,她也会这么做。”
宁扶沅赤眸闪了闪,沉思半晌,似恍然大悟般开口:“你对那雌树,有不轨之心?”
老头一张枯树皮似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没好气地拔高音量:“什么不轨之心!我同那雌树,结为仙侣几万年,这叫爱!”
“莫骗本尊了,”宁扶沅嗤笑一声,瞬间联想到小那逆徒的话,“自毁修为,而险为另一个人献出性命,这不是因为有不轨之心,还能因为什么?”
老头被气得头顶冒烟。
他早听闻那魔尊乃天地煞气所化,不通人情世故,否则也干不出一剑劈开望墟山的事情。
可也属实没想到,能不通世事到这个地步。
想到这儿,那老头掀开眼皮,觑了那一身殷红,外表肖似不谙世事天真少女的魔尊一眼。
狐疑开口:“听闻你行走遍了六界,就没见过哪怕一对平常道侣的相处方式?”
宁扶沅嗤笑一声:“这有何没见过的?”
“那丹修门的开山老祖绛灵清,跟她那道侣——哦,就是如今丹修门的掌门,本尊看过无数次。”
“她为了助她那道友,叛出师门,开了丹修门,又被那道友连累飞身失败,尸骨无存——你说的是这种?”
老头自知是跟她讲不通了,背着手轻哼一声要离开,走了几步,还是不甘心地倒回来,隔着篱笆瞪宁扶沅。
“我看你迟迟不能飞升出此境界,就是缺了历这情劫的一难。”
“你且等着吧!”
宁扶沅挑挑眉:“此境界无人可及本尊,本尊何需飞升?”
把人怼到无话可说,宁扶沅心底的烦躁之气,总算舒坦了。
那老头气得转身就要走,却被宁扶沅一个力道拦住,不得不弹回原地。
他气急败坏:“你还要做什么?”
宁扶沅托着下巴,表情浅淡,微微一笑:“你扶桑树,不是有窥见时间,看到虚空境外事情的能力吗?”
老头没好气叹了一句:“是又如何,我都说了要扶桑双树都存在,这些法术才能生效,不然我早就用此能力,看看我妻的下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