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无泠:……?
他闻言,倒是缓缓松了口气:“放心吧,魔尊大人百毒不侵,就算真是毒药也无碍。”
“不是,应该不是毒药,也可能是其他丹药,或许,可能是那邪魔而非我爹留下的,”乐遥遥吞吞吐吐地开口,“而且魔尊大人,好像,可能,独身一人往深渊去了。”
“你再说一遍,去了哪里?”嵇无泠眉心一跳,浑身的气息骤然冷下去,本来看着清风霁月的一个人,不知为何,乐遥遥此时却丝毫不敢直视他眼底的戾气。
她早已后悔不已,声音里几乎都要带了哭腔:“深渊啊。”
“等鱼危回来了,你让他把那些正道的都带来魔宫。”话音落下,嵇无泠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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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宁扶沅知道,望墟渊底并非像传闻中那般,土里焦灼龟裂,寸草不生,有已经绝迹的邪魔和邪兽横肆,亦有上古至宝堆砌成山。
事实上,望墟渊里只有永远触不到边际的黑暗,和无数散落灰烬中,细小不可分辨的秘境封印。
那些邪魔和至宝,都在各随机开启的上古秘境里。
没到秘境开启的时间,一切都是枉谈。
因而宁扶沅并没打算立刻下望墟渊底,她急着回去,是有另一事要做。
当夜,言星正挥退小弟子,背着人,在漆黑中面无表情地剜去身上生出的腐肉。
她疼得满头冷汗,几乎不愿去闻浑身散发的那种死人才有的恶臭气息。
但想到自己一步登天的修为,心脏便不可抑制地快跳起来。
她激动到手都在颤抖,快了,还有两日,秘境便要打开,等此次寻到那传说中的秘宝,她就不用再受掣于师尊了!
下一秒,布下结界的房门却被人一脚踹开。
言星表情一凛,急急地拉好衣服,完全遮去身上密密麻麻可怖的血窟窿。
“何人竟敢闯本座房中!”她拔高音量呵斥,转身却正对上一袭飘然的白衣。
言星瞳孔一缩:“师尊?您怎么回来了?”
“本尊倒不知道,你何时给自封的‘座上’了?”宁扶沅赤色的眼底凝聚这浓烈的煞气,她按住言星的脖颈,直接将人撞在墙上。
言星惊魂未定,她下意识就要反抗,但想起一件事,却又只能隐忍地不动:“师尊这是何意?言星辛苦维持魔界秩序,又做错什么了?”
“言星,为师待你不薄吧?”宁扶沅挑了挑唇角,眼底却并无丝毫的笑意,“本尊闭关时,你日日来石门外,不在时便叫他人守着,上万年,就真的无一人找过本尊吗?”
“怎么,是打算,将本尊□□起来了?”
言星的呼吸一点点稀薄,但这样的痛苦,却都抵不上浑身上下的剧烈痛痒。
完了,腐肉还没挖完,要重新生出来了……
言星十指抵在宁扶沅的手腕上,竭力开口:“并……非……如此。”
“来,来找师尊的都不是什么身份尊贵的,并无要事,我……我只是,不想打扰师尊……”
“是不想本尊提早出来,打扰你吧?”宁扶沅冷笑一声,本还想继续逼问,下一秒,她却觉得脑海里似乎有滚烫的火烧起来,迅速燎成火海。
她只觉得这间屋子的空气像突然稀薄许多,燥热且难耐。
昏沉中,宁扶沅浑身莫名提不上力气来,捏着言星脖子的手逐渐松开,也就没发觉,言星趁机在她手背上抓了一道深刻的血痕。
宁扶沅闭了闭眼,压下那股突如其来的燥热,重新收紧手背,拎起言星,几乎是瞬间到了魔宫宫门外。
她亲自动手,用缚魔绳将人倒吊在魔宫正门上,保证她逃脱不得,几乎要烧起来的热意让她无心再问,转身朝寝宫走去,打算明日再处置人。
瞥见宫门口的傀儡魔侍,她轻咳一声,捂住几乎要跳出来的心口:“帮本尊准备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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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渡城距离魔宫和深渊数千里,即使嵇无泠开传送法阵快速追过去,也远远不及宁扶沅的速度。
等嵇无泠抵达魔宫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晨曦。
怕师尊真下了深渊,嵇无泠匆匆路过魔宫门口,准备先去望墟渊入口的断崖处看看,视线不经意扫过宫门,却发现一行傀儡魔侍,正匆匆抬着轿子往宫门里送。
嵇无泠急急地止步。
魔宫除了师尊,其他人并不能进入,他几乎是立刻确定,师尊应该是回魔宫了。
顾不上外边那些轿子是作何用处的,嵇无泠提剑挥开傀儡魔侍,迅速掠向魔尊的寝宫。
还未靠近寝宫,嵇无泠就隐约听见有人在凄婉悲怆地哀歌。
那歌声如泣如诉,令人想起六月飞雪,阴间地狱,像是在给人办什么丧事。
嵇无泠心脏狠狠一痛,他不敢多想,加快了脚步,直到转过走廊,心脏终于直直地坠下去——
寝宫外已经围了一大群形貌昳丽的外门弟子,都浑身缟素,垂着头,双目红彤彤的,不少还在擦泪,似乎很难过的模样。
那凄哀的挽歌正是他们唱出来的,不少人手里还举着唢呐,吹得正卖力。
嵇无泠心头一跳,脑中一片空白,嗡声阵阵。
只留下那狐妖的未尽之语——
“可能是那邪魔而非爻泊留下的丹药。”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发生这么荒诞的事情,但嵇无泠还是瞬间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