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想起,这是在由爻泊的记忆,编织出的幻境里。
果不其然,她往周围一看,许多早八百年不见的人,都在。
“愣着做什么,来啊。”
宁扶沅垂下眼眸,微微一笑,懒洋洋地随手丢了几枚骰子。
开出个最高数后,在此起彼伏的笑骂声里,她重新看来眼那几个久未见的人,循着阵眼的方向悄然离去。
等宁扶沅终于找准阵眼的位置时,人群里,却不知谁吼了一句,新郎已经入洞房去了。
宁扶沅眼皮一跳,终于回神,忙飞身去找被自己遗忘的小徒弟。
宁扶沅一脚踹开朱红的门,看清楚里边的状况,松了口气。
爻泊像是喝多了,乐颠颠地坐在地上,被五花大绑了还冲宁扶沅回头傻笑。
嵇无泠拎着一圈麻绳,扯了那一头石榴花,正要举步出来,却不想上一秒还绑在地上的爻泊,突然跳起来,绿眸流光地拽住他的衣摆:“茵茵不可以走噢。”
宁扶沅眯了眯眼,这样还不出来,看样子,这邪魔入戏很深啊。
嵇无泠正要拔剑,却被宁扶沅一把拽住,护在身后。
她挑挑眉,拦住爻泊:“行了,你娶错新娘了。”
“别想抢我的茵茵!”爻泊满脸惊慌与怒气,跳起来朝她扑过来。
宁扶沅单手挡住他,表情认真地开口:“真的,你娶错了,这是我的新娘,他怀的也是我的崽。”
嵇无泠:?
宁扶沅皱着眉,回头看他一眼:“愣着做什么,快拿崽出来给他看看。”
突然被加戏的嵇无泠:……?
第十九章
宁扶沅当然准备好了道具,只将小徒弟衣袍一掀,转身手里就多拎了个乱跳的襁褓。
她一脚踩上旁边的花架,随手拢住嵇无泠的肩膀,冲爻泊甩了甩襁褓:“看,这眉眼,多像本尊。”
“不可能,这明明是我的茵茵!”青发少年的碧绿瞳眸凝缩成惊错的细点,踉跄着上前一步,扒开襁褓正要看个清楚。
下一秒,襁褓到他手上,却骤然炸裂开,无数缕赤黑的丝线,从中瞬间冲出,直奔爻泊的额头而去。
丝线没入他额心,巨大的冲击力迫使爻泊昂起头。
他像是承受了难言的剧痛,跪倒在地,整个脸都痛苦得狰狞起来,头骨的轮廓不断在皮肉里滑滚,棱角几乎要刺破皮肉而出。
很快,少年透绿的眼眸中,就溢出暗红的血迹,顺着他的脸滑下。
他却犹自睁着眼,拼命趴在地上,想找到那消失的襁褓。
宁扶沅抓着小徒弟肩膀的手微微一收,她侧过脸,不去看爻泊狼狈的模样。
“爻泊,你已死了。”盯着墙上石窝处,那丛妖艳的石榴花,宁扶沅淡淡开口,“别找了。”
爻泊披头散发在地上胡乱摸索的动作一顿,他缓缓抬头,望向宁扶沅,赤红的双目突兀睁大,一滴血“滴答”落在手背上。
趁他发愣的这一瞬间,宁扶沅手指在空中一拨一挑,像拨弄琴弦般娴熟。
那没入爻泊体内的“丝线”,像是收到了召唤,立刻绞割翻滚起来,几乎要将他的骨架,硬生生从皮下扯出。
爻泊弓着背,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震得整个空间都撼动起来。
在最后一刹那间,他一动不动盯着宁扶沅,像是清醒了似的,突然喊了她的名号。
“宁扶沅,魔尊大人,小心……深渊。”
下一秒,他脊梁一塌,浓黑的烟雾从他身体里冲出,在空气里散开,地上只留下一具嶙峋的骨架。
那黑雾很快又在吊脚楼上空凝聚成形,披了斗笠似的看不清面目,正是逃走的邪魔。
“魔尊大人真是狠心啊,昔日旧友也下得去手,”那邪魔上下漂浮着,发出阴冷的笑。
宁扶沅垂着眼眸,握了握空落落的掌心,没什么表情地看过去:“所以,你便是那头,冒充爻泊,占据野渡城,坑蒙拐骗还不纳税的邪魔?”
“没错!正是本座,”那邪魔阴冷地大笑,“所谓四坊坊主,不过都是本尊的傀儡罢了。”
“也是你吞了爻泊,寄居在他身上的?”
那邪魔轻蔑地打断她:“区区一个仙草精,何足挂齿,不过这仙草精命可真长,寄居他体内,本座省力多了。”
宁扶沅“唔”了一声。
“派鸟来魔界给我送信,引我来野渡城的,也是你?”
“……尔等坏了本座的好事,就别想走!刚好这魔界,也换本座来当当魔尊了……”
邪魔没有立刻回答,宁扶沅就猜到引她来的另有其人。
“饿了,你看着挺好吃,”她打断他,懒懒掀开眼眸,抬起手,似笑非笑地捏了捏食指,朝他弹了下:“嗖——”
“愚蠢,”邪魔一凛,快速往后旁边一躲,厉笑着拔高音量,“本座说过,天道有法眼,只要你继续使用修为,吞噬邪魔,死期必定不远了……”
却不想宁扶沅并非真动手,她倚在栏杆上,懒懒一笑:“是吗?”
话音未落,一把煞气四溢的长剑,陡然从天而降,自他颅顶劈下,将好容易凝聚的邪气劈成两半。
一道青白的影子接踵而至。
嵇无泠脚踩无垢剑,从半空飞出,很快逼近邪魔,他抓住吃饱了煞气的垢垢剑,反手一挡,恰恰好全吸了邪魔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