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门,心里的念头从未如此清晰明朗。
没有缘由的生杀不是好事。
可是若有了“助人”的由头,生杀也能摇身一变,成为一种大恩大德。
于是他披着助人为乐的外衣,坦坦荡荡地在刘屠户那里,享受杀戮与死亡带来的快乐。那些抽搐不动的肢体,逐渐失温的热血,筋断骨裂的脆响...生命,在他的刀下奏响死亡的低吟浅语。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他像是一把未开封的渴血剑,一旦沾了血,开了光,便再也无法停下来。
那些由他掌控的生死,就是他的杜康。而他饮下那杯杜康,在日夜浇灌中,挽出血色剑花。
杀鸡焉用牛刀,十岁那年,他这把长剑等来了玄忌仙人的拔鞘赏识,带着他飞升沧澜山,而他的生命的波澜也才刚刚泛起涟漪。
混沌的往事一幕接着一幕,身上火辣辣的鞭伤,又提醒着他昨日种种,那些历历在目的往事,像是床头珠帘,一颗串一颗,一串连一串,风一吹就叮当作响:
光着屁股的白虎,呼哧呼哧地趴在方倩倩的身上,身下粗黑的棍子一下又一下,在交合处奋力捣溅起泥泞;
裸着上身的白虎,呼哧呼哧地抽打着他的身体,蘸了水的刺鞭,一鞭又一鞭,在他的身上开出四溅血花;
躺在地上的白虎胸口插着他的匕首,......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摸向胸口。牵动的伤口疼的他浑身一紧,一身冷汗,可他一声没吭。
白虎把他抽的皮开肉绽,他银牙咬碎,也没吭一声。倒不是不疼,只是越疼,他才能越清醒,自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
疼,就是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疼?”
他寻着那活泛的声源望去,一名女子俯身打量着他,神色间充满了好奇。
“伤成这样了,还能一声不吭,你...”女子犹豫片刻,吞吞吐吐:“你是个哑巴?”
祁平摇摇头,指指自己的嗓子。
渴。
整整一天没有喝过水的嗓子火烧火燎,干涩沙哑。
疼。
蘸水刺鞭抽掉的皮肉滚烫灼烧,下一秒那些伤口里仿佛能燃起熊熊业火,将他烧个灰飞烟灭。
女子挑了下秀眉,转身倒了杯热茶,手指贴着杯壁试了试温度,这才扶起他的脑袋,一点一点将水送了下去,又扶着他的脑袋一点点躺下去。
一杯暖茶过喉,他的喉咙里多了几分润泽,脑子里也少了几许混沌,咳了咳,气若游丝的道了声谢。
女子随意挥挥手,坐在了靠窗边的椅子上,一手杵着下巴,侧过脸装模做样的数起了外头的桑叶。
他留意到这女子刚刚喂他喝水时,不似其他仙女般广袖流仙,衣袂飘飘,一双干净利落的箭袖莫名有些惹眼,于是他偏过头去打量这位好心喂水的女子。
只见她梳着银冠高马尾,穿着吉祥暗纹圆领黑袍,腰间的墨色腰带镶着白玉。
祁平守着沧澜山这么多年,没学到几分仙法功夫,倒是跟着白虎学会了“辨物识人”。
能穿着九天织女亲手缝制的吉祥暗纹,喻以祈福避难的神仙,天上地下,也只剩那频频出生入死的宵珥上神。传说中一战成神的宵珥本该立于云端,一身凛然肃杀之气,今日一见,眼前这个轮廓柔和,笑容真切的少女,让人无论如何,都没法将那一剑铲平万象恶谷的战神联系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声洒脱的欢笑,这声金灿灿的笑意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宵珥!快让我看看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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