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儿!”靠在树干上的冷言,骤然从睡梦中惊醒,睁开双眼,天已微亮,他搂了搂有些冰凉的双臂,这才站起了身子,打量四周,此处是一大片杂草,模糊的记忆中,前边好像有个山谷……
眼前已是荆棘遍布,路,也越来越窄了。又或者说,在这山谷之中,原本就没有路,只是这里的草更深而已。穿过迷谷,应该能来到一片较为平坦的地方。凭着一股奇怪的感觉,冷言相信,白碧就在那里等着自己。
今天要找到碧儿,带她回家。一种好久没有过的责任感,涌上冷言的心头。
没有迟疑,冷言用双手攀开两边的草丛,抬步往前。
“哎哟!”几根尖刺,穿过裤子,刺进了他右边腿肚处。他弯下腰来,用手撩起裤脚,伸手拔出尖刺,一滴鲜血渗出,却又很快凝结,留下小血点。冷言松手盖住了裤子,继续往上行走。
“淅沥沥……”不知何时起,天空暗了下来,雨滴轻轻敲打在绿叶上,发出细细的声响。
山谷中的天气,通常是这样变化莫测。
“好冤啊!”一个声音若有若无,从前方飘了过来。
“谁?为什么喊冤?”冷言吓了一跳,他清了清喉咙,小心询问。白色的迷雾渐渐荡开,冷言目光所到之处,是一块大的青石,在迷蒙的浓雾中涌现,一股莫名的诡异,在空气中散发……
“千百年来,我们在这里镇守地狱谷,如今眼看这谷要毁,将再也没有人会记得我们……”
谷要毁了?什么意思?那碧儿是不是……冷言一时呆滞,自己倒无所谓,山谷要是毁了,碧儿也将……
“你的碧儿当然也就不复存在了,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啊哈哈……”笑声尖利刺耳,很是肆无忌惮,“如今的她,倒是和我们在一起,在这悬崖下面,除非你从这里跳下去,便还能见到她……”
什么?从这里下去?'冷言站在青石崖上,身上已是一片雾雨,他俯身往下望去,谷底雾蒙蒙的一片……
“跳呀,跳呀!来吧,我们在等你。”这个声音很是奇怪,飘荡在空中,若有若无,却又清晰地向着冷言叫嚣……
“我是碧儿,来吧!我在这里。”是碧儿的声音。
此时的冷言,其实没有发现,这个山谷有些古怪!
冷言,你这是怎么了?我就在你的后面,你快停下脚步,你要干什么?那可是悬崖!冷言,你快下来。你这个混蛋,你怎么能上这么危险的地方!眼看着冷言站在浓雾缭绕的悬崖边上,白碧的心揪得紧紧的,她“呼哧!”喘着粗气,努力地迈着脚步,想要追上冷言。
然而短短的一段路,却偏偏好像距离遥远,不远处的冷言已经站定在悬崖边上,怎么也不肯回头……
白碧只觉喉咙一阵阵发紧,她张大了嘴,舌头在嘴里搅动。一次一次的,却无济于事。
冷言,我在这儿,下来……冷言一晃神,清楚地看到白碧站在悬崖下,正抬起小脸朝自己挥手……
“轰隆……”地面仿佛在颤动,冷言身子一侧,险些摔倒,他赶紧,用一只手撑在地上,这才站稳了脚跟。
“冷言,别怕,跳下来,我就在这里。”白碧的小脸上,挂着魅惑般的笑容,她脸上那个胎记,更像蝴蝶了。
冷言咬紧牙根,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悬崖抬起了右脚,这迷雾中金鸡独立的身姿,是如此的熟悉……
仿佛一把重锤,敲在白璧的脑际。
所有的记忆,蜂拥而至,白碧终于记起来了,她和冷言曾经迷失在这山谷里,度过了最难忘的几个月,他们的心早已生死相依,只是后来,我们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葬身在这里,他们选择了另外一处悬崖边上,手拉着手,就是以这样的姿态跳了下去……
只是等白碧醒来的时候,却没有再看见冷言,而她自己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笨,你一向身手敏捷,这会儿又到哪里去了?快来救救冷言!白碧感到了难言的窒息,她的心在莫名地往下沉。
泪水模糊了白碧的双眼,原来冥冥之中,一直有个人,就在自己身边,那人竟然是你!
冷言,这是一条死路,白碧飞奔而上,眼看就要追上冷言,谁知凭空生出一只毛绒绒的手臂,一把拽住了她,白碧回转头来,看到了大笨毛发之间的那双黑亮的眼睛。
放开我,我要救他!白碧用尽力气,想要甩开大笨。
大笨的力气很大,他伸出双臂,一把扛起白碧,甩开双腿,大步往冷言方向奔去,一下一上,爬了两道坡,白碧这才发现,原来看似很近的距离,其实有些遥远。
总算近在咫尺了,大笨放下白碧,抢先一步伸长了手臂,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然而一切似乎已经来不及了,前面的身影,已经张开双臂,就在白壁一眨眼的时候,他已经头部一低,朝着下方跳了下去……
一根树桩挡在前面,白碧的整个身子,飞身扑往地面。喉咙处一股阵痛袭来,紧接着“咕噜……”一声,一口十分粘稠的浓痰,从白碧微微张开的嘴里,被惯性的力量狠狠地甩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抛向了远方的草丛中,紧接着两个字从她的口中大声喊出“不要!”
这声音虽然有些紧张,却出人意料地高亢,谁?还有谁在说话,白碧本能地转身四望,身边除了一脸惊诧的大笨,好像就只有自己了。
难道刚才说话的是大笨,可是自己认识他几个月,从来没有听过他说话。
此刻,谁说了话已经不太重要了。白碧咬牙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往上走了几步,身体已经没有力气,她扑倒在悬崖边上,将头部伸过去看向下面,迷雾蒙蒙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冷言,你回来,回来……”在双眼发黑的那一刻,白碧分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虽然有些暗哑,确是十分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