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官吏虽然是一个词,但官和吏的地位有天渊之别。
官是朝廷统一任命,每一份委任状上都有吏部和宰相的大印。而吏是官员招聘,服务于官,有些虽也有品级,但终归不入流。
当官的出身方式只有三种,一是科场出身;二是战场持续立有大功,以武转文;三就是荫封。官员在任职内没有出现问题,一段时间内通过考核便可以晋升;但吏只能不断加强学习,以求官员赏识。
官的权力是非常大的,可以治理一方百姓,或署理一方面事物,而吏只是协助官员完成这些事情,所有权力都来自于官。
造作局的工匠全都属于拿着薪俸的吏员,相当于帮助主事何辉完成造作工作,内部也有工段长之类管事的人,但全都属于何辉的附属,能否续聘,与朝廷无关,就是何辉一句话的事。
而沈英五人若成了工部的郎中,那就是朝廷的正史官员,升迁任免都有朝廷考核。
“皇上,”沈英开口到:“小人等皆是苦出身,谁曾想有朝一日还能到造作局当差,不仅能养活一家老小,还能有些结余置点家产,让子孙后代有所依靠。小人等感佩生在了好年程,无不叩谢皇恩浩荡。”
“忽然得了五万钱这天大的富贵,本已异常惶恐,哪知还能入仕为官光宗耀祖,小人等实在担当不起。”
柴宗训淡淡一笑:“沈卿之言差矣,卿不闻‘王侯将相岂有种乎’?只要忠心于朕,造福社稷,实心任事,便可入朝为官。所谓‘学而优则仕’,朕以为还可加一句‘技而优则同仕’。”
沈英摇头到:“皇上,小人等五人,除小人幼时入过一年学堂识得几个大字外,其余人等均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造火炮,造炮弹,冶炼之术,皆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技法。倘是入朝为官,一来有辱斯文,二来迎来送往公文皆不识,岂非贻笑大方?”
“正是这样,卿等才更该入朝为官。”柴宗训说到:“造作局虽大,却不能囊括所有的工匠。”
“卿等幸运一些,生在离汴梁不远的地方,所以很方便就进入造作局当差。可还有那些偏远地方的工匠呢?他们也一样付出辛勤劳动,却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他们只是把读书人读书的时间用以钻研技术,付出的苦工不一定比读书人少,地位却要低得多。”
“朕就是要改变这一现状,告知天下所有的工匠,倘是技术精湛,一样可以入仕为官。”
“至于卿等所说之官场迎来送往,这个大可不必担忧。朕先前与何卿已有计划,成立科技院,专以研究造作提高百姓日常生活质量的机械,以及威力更大的火器。一来造福社稷,二来让百姓永享太平。”
“朕需要卿等入朝为官,以为天下匠人典范。告诉他们,只要精研技术,一样有出路,一样可入朝为官。如此当有更多的人加入到匠人之中,为科技院的成立夯实人才基础。”
“再者,卿等若入朝为官,不仅光宗耀祖,更能恩荫子孙,岂非比造作局做个小吏要强得多?卿等虽为工部郎中,却仍属何辉何大人麾下,有他庇佑,谁敢为难卿等?”
“即便有些不识趣的读书人要同卿等吟诗作对,卿等也可让他做个炮弹出来试试?这就是术业有专攻,你读你的书,我研究我的奇淫巧技,无非都是为了造福社稷,岂有高低之分?”
柴宗训一番话,让沈英很是心动,回头扫了一眼,其余四人也是热切的看着他。
五人对了一个眼神,离席跪下到:“臣等不识皇上深意,实是罪该万死。自今往后,愿为造福社稷效犬马之劳以将功折罪。”
“好,好,”柴宗训笑着抬手到:“卿等请起,只要卿等坚定信念,朕看这天下还有谁敢看不起匠人?”
五人再次叩首:“皇恩浩荡,臣等铭感五内…”
“好啦好啦,”柴宗训打断他们:“那些场面话就不要说了,朕只看行动的,先陪朕来个不醉不归吧。”
对于五个大字不识的匠人做官,冯平实在是意难平。虽然他也是蒙祖上恩荫,但好歹是真正考过科举的人。
这里又有一个题外话要说一下,这个时代的科举,分为进士科和明经科。
进士科,那是真真正正一路考取上来,有实料的人。
明经科是对既得利益的一种妥协,要简单很多,是为那些出身高官贵戚的人量身打造。
进士科出身的人,也许官职比明经科要低很多,但并不妨碍进士科鄙视明经科。
在有共同利益的情况下,科场出身集体鄙视武将或直接恩荫出身的官员。
但在内部,进士科一向是瞧不上明经科的。
不过冯平却不同,以他的出身,原本可以考明经科,但人家是正正经经进士出身。
五人的委任状上,有吏部和宰相的大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