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船相近,杨业扶着一个扎头巾,衣左衽的人上船,便是东易州刺史刘宇。
刘宇性子比较急,上船就问到:“杨统领,王师到哪了?辽人的援兵就快到了,若援兵一到,下官便做不得主了。”
杨业拉着他进舱:“刘大人且莫说话,先与我见过皇上。”
“皇上?”刘宇一愣神。
柴宗训站了起来,杨业率先跪下:“刘大人,这便是我大周皇上。”
刘宇端详柴宗训一眼,激动的跪下:“汉唐遗民刘宇,参见吾皇陛下。”
柴宗训上前将刘宇扶起:“刘大人休要多礼。”
刘宇再次看了柴宗训一眼,颤抖着声音说到:“皇上,易州子民,久受辽人欺压,无一日不在苦盼王师,今日臣竟于此与吾皇不期而遇,怎不令臣激动。”
柴宗训扶着刘宇坐下:“刘大人,此次朕举大军,便是要尽复幽云十六州,解我生民倒悬之苦。”
“皇上能冒如此之风险,在此与臣相会,臣自是相信此次征辽定能一举功成,如此,实是我十六州遗民之福。”
“刘大人,”杨业开口到:“情况紧急,你且先将辽人军情奏与皇上知道。”
刘宇擦了擦眼角:“回皇上,辽人听说皇上举大军来攻,已派辽将耶律奚底率五万大军援救东易州,目下耶律奚底兵峰已至蔚州,不日将抵易州。”
“后续还有辽将耶律沙与耶律休哥率十万大军来援,耶律沙与耶律奚底倒不足惧,只是那耶律休哥有万夫不当之勇,且智计百出,新近被封辽人第一猛将,正是欲建功讨好辽主之时,吾皇不得不防。”
“刘大人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杨业插了一句:“若教他遇着我杨业,管他休哥还是休弟,都叫他有来无回。”
“杨统领休要轻敌,”刘宇说到:“目下距先皇征辽复瀛洲、莫州不远,十六州民心仍向着我大周,所以杨统领更该谨慎,若能战胜辽国铁骑,便是只复易州,对我等遗民来说,也算有了个盼头。”
刘宇说得很有道理,如果打了胜仗,就是只收复一两个州且能守住,其他州的百姓不啻于打了一剂强心针。
若遭了败绩,眼看做汉家人无望,遗民只能逆来顺受做辽人了,如此要尽复幽云十六州将更难。
杨业本是谨慎之人,方才之所以不服气的说了一句,只是打算给刘宇一点信心:“刘大人且放心,此次不尽复十六州,杨业誓不回还。”
刘宇拱手到:“只是吾皇须尽快设法拿下东易州,臣与涿州刺史何钊平日多有书信来往,臣观他言语中颇有怀念汉唐遗风之意。若吾皇能雷霆一击拿下东易州,臣便敢保说通何钊,令他开城迎奉吾皇。”
柴宗训思虑一会,开口到:“刘大人既为一州之长官,想必对州内防务应该很清楚,可否说与朕知道?”
刘宇苦笑一声:“回皇上,东易州有辽兵一万驻守,自杨统领到后,那判官刘元德背着臣调整了州内防务,目下臣对各军一无所知。”顿了一下,刘宇咬牙说到:“不过若王师攻城,臣愿效死命率家丁打开城门。”
“不可不可,”柴宗训连连摆手:“攻下东易州后,朕还指着刘大人保境安民呢,怎可让刘大人白白牺牲。”
久未开口的慕容德丰忽然问到:“刘大人,你是从何处下易水上船与杨指挥使相会的?”
刘宇回到:“易水下游有群山,其中狼牙山上有刘氏家庙,自杨统领到境,我每隔七日便假意上家庙烧香,与杨统领相会一次。”
狼牙山,又是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山名。
慕容德丰又问到:“狼牙山可有辽人守军?”
“这位统领莫不是想自群山之中调兵入城?”刘宇说到:“此计怕不可行,那狼牙山山势险峻,挺拔陡峭,犹如长短不一的巨齿狼牙,故名狼牙山。”
“且关隘处均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刘元德早派人守住。况王师一至,若守军烧起狼烟,城内士卒须臾便可来援,不可,不可呀。”
慕容德丰没有接话,只是出舱试了试水温,回头到:“杨指挥使,若是背嵬军趁夜分批泅渡至狼牙山入城,你觉得有难度么?”
“啊?”刘宇说到:“现在不过暮春,易水之冰刚解,若是泅渡,恐怕…”
杨业接话到:“没问题,若是惧水冷,岂可入背嵬军。”
“啊?”刘宇再次惊叹。
杨业继续说到:“只是怕带着兵器不好入城。”
慕容德丰想了想:“背嵬军以一敌十,只需泅渡潜入上千兵士即可,若我军攻城之时,潜入兵士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如此我军伤亡当能减到最低。”
刘宇说到:“若只是上千军士兵器,我或可提供。”
“如此甚好,”柴宗训说到:“便依慕容兄之计,自明日起,派背嵬军连续潜入城内,攻城之时里应外合。”
刘宇画了东易州草图给柴宗训,并指明从狼牙山何处上岸,上岸之后于何处与他接头,一直商议到天色微明,他才不舍离去。
回到军营后,杨业亲自点兵,并趁夜带头跳入易水,朝下游泅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