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初的声音不高,但也吸引了个别路过员工的注意。
孟骁不急不怒,贴近他的耳边说:“允初,我说过我们是灵魂契合的伴侣,你能想到的创意,我为什么不能想到?”
“孟骁,”陆允初同样压低嗓音,“揍你——我还是不成问题的。”
“我是在提醒你,口说无凭的事,没人会信,”眼瞅陆允初又要发火,他劝慰道,“还是稍微陪我坐一会吧,我可是等了你很久啊。”
陆允初完全没料到在被自己找上门后,孟骁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花鸟图案的胸针,他只做过一枚,送给了当年十分器重他的丽萨·德卢卡教授。
认识老师的时候,对方已逾五旬。她有着一颗与年龄不符的少女心,喜爱甜食喜爱花,喜爱可爱的动物和漂亮的裙子……然而这位富有活力的老人却被诊断出癌症,且到了中晚期。
陆允初得知后非常难过,亲手制作了一件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的礼物送给她,鼓励她坚持治病。
他利用德卢卡最爱的花鸟元素进行了富有梦幻色彩的创造,最终成品也的确得到了对方的喜爱。
至于德卢卡的病,医生判断最多剩一年,她却奇迹般地撑了快五年。去年初,德卢卡过世。
早先陆允初和孟骁在一起,孟骁不仅见过他制作胸针,还陪同他把礼品送了出去。
陆允初一看到那条广告,想到的唯一可能是孟骁,打听获知这个系列的包装设计果然由孟骁所在的公司负责。
当然,如果仅凭着几年前的记忆,不可能把细节还原得如此一致,除了外围的一圈产品名称,丁点改动都没有。陆允初想起了长久被忽略的一件事:那年他从合租公寓搬走的时候落了些东西,后来也没再去拿,其中就包括一个画过些设计图的草稿本。
上面的图要么是被他放弃的创意,要么是已经用过且不打算再用的,像是给德卢卡的胸针,所以他根本没当回事,丢了就丢了。万不料本子被孟骁留下,为他剽窃自己的创意提供了便利。
“允初,”孟骁坐在他的对面,“你想起来了吗?”
“不就是你偷拿了我的本子?”
“你不记得跟我说过什么?”他摇摇头,“我好心告诉你,有东西忘了拿,你说——‘不要了,随你处置’。
“既然随我处置,那我让你不要的设计重获新生,有何不可呢?”
陆允初的胸膛微微起伏,淬霜似的寒意漫于眼底。
“你要脸吗?”
咖啡店店员注意到他们这桌不太自然的气氛,不时瞟过来一眼,他俩却浑然不觉。
“我不要脸,”孟骁不屑地笑说,“你又何时在乎过我的脸面?”
陆允初气不打一处来:“我在乎你的脸面?是不是再帮你找几个小四小五才是在乎你的脸面?”
“哼……允初,”他撇了下嘴,“你到现在都不明白我们究竟是哪里出的问题。”
过去那么久的事,被翻起旧账,而且听孟骁的口气,好像自己才是过错的一方,陆允初想不通他如何能做到颠倒黑白。
“你当然不懂,”孟骁的脸上没了笑意,“你最让人讨厌的地方,就是自以为是!
“你当年是怎么帮我点拨作业的都忘了?我的想法在你眼中屁都不是!”
陆允初不想回忆和孟骁有关的任何过去,但他还是被对方的真实想法所震撼,原来孟骁早就对他心存怨恨,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以为那个暑假前他们还相爱。
“我和你交流创意是——”
“是为了我进步?”他再次冷哼,“得了吧,你有天赋,看不上别人的弯路摸索,打击人成了习惯……你以为我为什么接受威廉?他尊重我,他欣赏我的才华,不像你——把我的一切当成垃圾!”
“你觉得我看不起你?”陆允初气笑了,“无所谓了,反正从你跟他搞到一起的时候起,我的确看不起你。”
“少在那抢占道德高地,”他说,“如果你当初真的尊重我,考虑过我的感受,别说一心一意,宠你上天我都乐意,可是你一边说爱我,一边肆无忌惮地践踏我的自尊,我好迷茫啊,我不知道你到底爱我什么?”
“说得好!”陆允初直想给他鼓掌,“你到底有哪点值得我去爱?我纯粹眼瞎。
“所以呢,你偷了我的设计,就是想恶心我报复我?”
“说报复不至于,允初,”他恢复了一开始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你有的是实力,这么个小小的创意,让我拿走不就像——你指导我的作业一样吗?”
天快黑的时候,周彦川开车到文创区,最近陆允初几乎天天忙到这个时候,估摸着对方还没走,他想叫上人在外面吃。附近新开了家私房菜馆,听说还不错。
“你们老板走了?”从准备锁门的工人口中了解到,周彦川又问,“刚走的吧?”
“不是,他早就走了,好像有急事。”
“噢,谢谢。”周彦川回到车上,不清楚陆允初遇到了什么事,工作上的问题自己不懂,但万一是别的方面……他不太放心,立刻打了个电话过去。
响铃两声那边就有了“喂”的回应,周彦川稍微松口气:“我刚路过你工作室,你早就走了啊?”
“嗯,我这边有点事,一会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