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初接连两天在睡前收到周彦川的信息,察觉到一丝异样。
那些话按说也没什么不正常,跟普通闲聊差不多。
比如【前两天玩得高兴吗】,或者【以后还想去哪玩吗】……
当然,陆允初每条都会回,如此往复,到后面时间太晚了,他又会催自己睡觉,不忘加一句【晚安】。
他似乎突然热情了起来。
不,应该说周彦川对朋友向来热情,但绝对有哪里不太一样。
再把之前的事串联起来,苗头早就产生:找自己要画像、约着出去玩,还有近乎试探的询问……
躺在床上的陆允初抱紧了怀里的枕头,直到最近他才开始认真反思这些“不正常”。周彦川究竟在试探什么?
他怀疑过对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但现在看来又不像那么回事,至少和元旦时的情形不同。
他带着心事入睡,堕入了与现实缠绕相依的梦境。
梦里的他坐在马背上,四周是茫茫草原,一望无际。马儿载着他缓缓而行,身边多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周彦川说过,有时间一起去草原,所以他才会梦到这个场景吧。
“陆允初,你喜欢吗?”梦境里的周彦川问。
“草原吗?”陆允初回答,“喜欢啊。”
“不是……我想问你,”他又说,“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这句话之后,周彦川的脸模糊起来,陆允初想去触摸他,却什么都没有抓到,眼前一片光,白得刺眼。
原来天亮了,昨天忘了拉窗帘。
他醒来后,梦里的情景没有完全淡去,竟分不出和现实有何区别。
他仿佛在与自己的欲望进行一场无声的角力,而周彦川在其中的立场从一目了然,变为暧昧不明,令他一度坚信的判断产生了动摇。
白天到了工作室,陆允初的时刻表很快被工作填满,顾不上为私事分神。
但到了下午大家准备收工的时候,他又收到了周彦川的微信。
这次的内容一上来是两张照片,盆栽的扶桑花占据了大部分画面,与在杜云砚那里看到的相仿,紧接着跟了一条【好看吗?】
虽然不清楚他是在哪里拍的,陆允初还是快速回道:【好看。】
周彦川:【等我一下好吗?】
陆允初:【在工作室?】
周彦川:【对】
陆允初本来也不打算立刻回家,于是干脆地答应了。窗外红彤彤的太阳正在缓慢下坠。
工人都离开后过了没多久,他听见外面传来周彦川叫他的声音,推开露台门,奔到窗口向下望去。
周彦川是开suv过来的,车停在楼下,后盖向上掀开,后备箱大敞:两盆明黄的花卉灿灿盛开,盈目的亮色仿佛连夕阳的光辉也一并夺去。
陆允初的视线移向倚车而立的周彦川,心底掠过惊涛。
那人扬起的脸上流露出近乎爱慕的神情,简直就像——他在追求自己一样。
周五晚上,周彦川在单位餐厅吃饭,莫子扬也在场。
从平凉村回来数日,周彦川面上云淡风轻,莫子扬以为他的恋情八九不离十了,象征性地关怀一句:“怎么样?你正式脱单了吧?”
“脱什么单?”
“你们还没说开啊?”
“还没有。”
“干嘛还没有?”莫子扬百思不得其解,“一男一女一起出游还不够暧昧吗?”
“那个……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周彦川严肃地说,“我和他,其实不是一男一女。”
“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他是个男人。”周彦川直截了当地说,“明白了吗?他不是个女孩子。”
莫子扬宛如遭了雷劈,彻底失了声。
“你受不了这个啊?”周彦川又问。
“我有什么受不了,”莫子扬回过神,“问题你、你真是同性恋啊?”
“也不能这么说吧,我又没喜欢过别的男人,”概念性的问题向来令他头大,“就这么一个。”
莫子扬攒紧了眉心,与他对视片刻,小心地问道:“所以你也是媛媛那种情况?”
安媛的事情,周彦川听安婉说过,自然理解莫子扬问话的含义。
“可以算是吧。”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那个人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啊?”
“男人。”
“就算这样……媛媛找的姑娘早就喜欢她,你这个——”如果没记错,莫子扬印象中周彦川说人家喜欢别人啊,“他喜欢你吗?”
数日之前周彦川百分百地相信陆允初喜欢陈明轩,可是对方已经亲口否认了,而且那个人对美术一窍不通。
周彦川不得不重新思量整桩事,陆允初说的人说不定就是他呢。
前一天下午买了陆允初喜欢的花送去,他好像很兴奋,还重新布置了阳台。周彦川几乎产生了他们正在恋爱的错觉。
当然,还没到板上钉钉的程度,让他在别人面前说“他就是喜欢我”实在有脸大如盆的嫌疑;再加上些许迷信心理,说太满万一成了反话,最后发现另有其人岂不空欢喜一场。
“男的你早说啊,”莫子扬见他不吭声,道是进展不顺,“亏我还认真帮你想追妹子的方案!”
“早说你能有追男人方案?”
“那不行,”他懒散地往椅背上一靠,“男人我可不知道怎么搞定,你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