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苏置若罔闻,更加明目张胆的给特工喂肉吃。
为了躲避家人,老苏会一大早就带特工出门,带着特工去找刘老头打长牌,或带特工上山溜达。
刘老头是个喜欢喝酒的老头,时常烂醉,身上总是充斥着酒精的味道,特工不太喜欢刘老头身上的味道,但老苏喜欢和他扎堆,久而久之,它便也喜欢刘老头了。
老苏总摸着它头说:不要对老刘头那么凶,毕竟他总是惦记给你留骨头。
经常有游客上山打猎,因为山上有狼,老苏也经常带着它上山,保护游客。
它上山救过一个姓肖的商人,帮那位肖先生吓走了野狼。那次之后,特工就多了一个“镇山犬”的名号,村里吓唬小孩的语句从“不听话把你丢去喂狼”变成了“不听话把你丢去喂特工”。
老苏经常带特工上山,它特别喜欢和老苏上山看萤火。
它追着萤火在前面奔跑,老人家在后面慢吞吞地追,“慢点、慢点……”
它会停下来,利用双腿站立,再用一双前爪去扑萤火虫,仿佛真能抓到似的。
这些萤火就像移动的星河,非常美。老苏说,人死了之后就会变成萤火,他以后死了,也会变成萤火,然后飞到天上去,会变成一颗星星。
老苏累了,坐在一块石头上。它跑过去,将嘴筒子搭在老苏双腿上,半眯着眼睛去看远处不断变化的萤光。
刘老头总说,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所以喝酒。可它却觉得,幸福就是和老苏在一起。刘老头能天天和老苏在一起打长牌,为什么会觉得不幸福呢?它很费解。
老苏抚摸着它的头,望着远处荧光,忽然发出感慨:“特工啊,爷爷应该还能陪你走完这一生。”
一生?一生是多久呢?能让爷爷陪着走完这一生,真幸福啊。
它应该是世上最幸福的狗子。
……
可老苏明明说过要陪它走完这一生的,可为什么会卖了它呢?
它是条公狗,老苏从小教它,要有公犬的担当,不能哭,不能哭。它被关在笼子里,不能哭,只能疯狂地去撞铁门,甚至拿牙去咬。
铁门被焊得很死,即便它嘴里渗出血,撞得头破血流,也没能打开这个铁笼。
它听见车内的人说:
“卧槽,你说这狗值多少钱?”
“十万。肖先生用十万买了它!你也知道的,肖先生看上的狗,以后身价还能翻两翻。”
“有钱人真他妈任性啊。欸……你去看看,那狗是不是还在撞铁笼。”
过了一会,有人拉开后车门,看见铁笼里头破血流,满嘴鲜血的它,吓了一跳:“这狗疯了!”
铁笼内,那条成年黑背身躯如虎彪悍,龇着满口血牙,用最愤怒的眼神注视着铁笼之外的人。
特工从未有过如此欲望,它想变成山上的野狼,咬断外面所有人的脖颈。
——
在澳门的无数个日夜,它像条丧家犬,它痛恨买走它的人,也痛恨所有想来驯服它的人。
它讨厌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他们总想驯服它,可他们不知道,想要驯服一条烈犬,只能拿最真挚的感情去交换。
它咬走了所有想驯服它的人,它也变成了肖先生犬舍里,最凶猛,最让人闻风丧胆的猛犬。
住在它隔壁的,是一条叫吕布的马犬,它是条竞技犬,战功赫赫,拿过不少冠军,身价百万起。
在特工没来之前,它是老大。特工来了之后,它心甘情愿对特工俯首称臣。
吕布问它:“老大,你以前是什么犬啊?你谁也不服,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主人呢?”
特工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去,宛如刀锋,吓得吕布一个哆嗦。
以为老大要发飙,吕布已经做好了被摁着一顿揍的准备,却听特工低叹:“我这辈子,只认一个主人。”
“你是说,把你卖掉的那个吗?”吕布眨着一双狗眼问它。
特工的心脏一阵钝痛,将狗脸埋进一双前爪里。
它本是不会哭的。它被那些人从老苏身边带走时它也没哭,可是这一刻,它感觉很难过,心脏仿佛变成冰脆,被石头一碾,全碎。
已经过去一年了,它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呆了整整一年,可老苏从来也没看过它。
它一直坚信,老苏送走它是有苦衷的,老苏会来找它,不会遗忘它。
可至今它发现,它多么的天真啊。
它被抛弃了,被遗忘了,它成了一条真正的丧家犬……
吕布又问它:“老大,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啊?”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是一个老头,一个可爱……不,一个抛弃它的老头。
那天晚上,吕布第一次看见老大把狗脸埋进双爪里抽泣。
原来,老大也是一个内心柔软的公狗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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