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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绫的记忆里,他似乎从未见常燃哭过。少时的常燃意气风发,贵胄出生却有着横槊赋诗般的江湖气,勇敢热血,好交朋友,有无数人愿为这个人两肋插刀,侍奉左右,在顺风顺水的日子里,自然没有哭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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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哪怕常家一夜败落,江绫满心焦虑的深夜找过去。常燃也表现得异常镇定,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强大自若的样子仿佛在告诉他,虽然天塌下来了,但我也能顶住。那晚常燃不仅没哭,甚至分出心神来去劝慰江绫,十七岁的江绫被他哄回了家,满心都在思考该如何帮忙,却不知道,那是他们最后的分别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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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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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常燃带着他的父母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的不过是一封分手的道歉信,他换了手机换了联系方式,世界之大,江绫看着信上的对不起,竟然无力反抗这被安排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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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江绫大病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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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病床上,虚弱昏沉的时候,他看着外公抓住他的手,眼眶通红的模样,离婚后第一次同框出现在他面前的父母,舅舅、舅妈他们忙得不可开交却要轮班照顾他的身影,不自觉湿了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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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间,他还见到了一直定居国外的爷爷,老人不喜外出,更不喜欢坐飞机,却千里迢迢也不顾着自己的身体来看自己不肖的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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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绫感受着老人布满茧子的手颤抖地摸着他的头,一边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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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绫乖,绫绫不怕啊,爷爷家在海外一直都有些势力,那个叫常燃的小子不是跑到国外去了吗,爷爷已经叫你爸爸查了,肯定能找到那个臭小子,你不要伤心,就是抓爷爷也会把他抓回来,抓到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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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江绫病后第一次听到常燃的名字,所有人都不敢提到这个人,怕他难过,怕他经受不起,老人以为江绫睡着了,心中的担忧无处安放,才敢说那些话,更像是在宽慰自己。当江绫双手冰凉握住他时,老人浑身一颤,生怕他真的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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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绫真的听到了,他苍白的快要化成烟缕,打着点滴的手凉的吓人,他抓住老人的手放到脸边轻轻的蹭,连吐息都微弱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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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您不要找他,我求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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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向老人求什么,却是为了这个,老人一下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只能应下,不断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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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绫还不放心,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老人的小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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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爷爷,我们拉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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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年轻时在异国他乡叱咤过风云的老人,竟想杀了那个叫常燃的男人。却只能咬紧牙根,全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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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和绫绫拉钩。”这个老人从不骗江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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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这一点的江绫,才放下心来,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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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要去找他,既然已经被抛弃,怎么还能连颜面都失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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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常燃离开是不想拖累,更是不想把自己狼狈的样子摆在他面前,不想让他因为常家去求助家人,不想让他为他吃苦为他担忧,更不想,让他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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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全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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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燃不可能不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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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要自以为是擅作主张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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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常燃能够把所有的话都与他当面说清,而不是突然断了所有的音讯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么,他们一定会拥有不同的结局,可他走的那样干脆利落,就像没有一丝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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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在病入膏肓的时候,他终于领悟,爱情可能远没有他想的那样牢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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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江绫看着这个重新拥有了底气,开着华贵无比的车,才敢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人,他抬手抹去常燃脸上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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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燃,是你先放手的。我还没哭,你怎么就哭了。”他语调温柔,却不肯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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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燃突然弯下腰,痛的像快要喘不过气,可这样的距离让他离江绫更近,舍不得逃走,舍不得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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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他罪有应得,如果上刀山下火海,把心在油锅上翻滚就能被原谅,那他甘愿赴这场煎熬的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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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回来了,这次我再也不会走,小祖宗,我还能叫你小祖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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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不出话来,江绫慢慢叹了一口气,终是下了判决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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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燃,我已经有爱人了,这次这个人,他不会再放开我。你也,忘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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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把钝刀
', ' ')('从那年离开时就在磨着常燃的心脏,终于在这刹那猛烈的切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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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连接受惩罚的机会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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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人痛成这样还是能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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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绫说完话就推开了车门,常燃却没有力气伸手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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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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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祖宗,怎么可能忘了你,刻在脑海里,放在心头上的人,如果要忘记,岂不是要我挫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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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手捂脸,泣不成声,喉咙腥甜,蜷缩在那,那样健硕的一个人,竟显得那样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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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绫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冬日的太阳突然没法温暖他的肌肤,他打了一个寒颤,突然无比想念不远处小院里的家人,想念约好明早要来拜访的秦弘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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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燃哥,你让我丢掉的东西,有另一个人渐渐帮我拾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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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说你不是小王子,却要像小王子呵护那枝玫瑰一样用所有的心血照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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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秦先生却对我说,没有我这样懂事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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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先生说,要成为被我驯服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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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燃,爱情不该是折磨,是秦先生教会我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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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为了与你的爱情,我已经死过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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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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