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污浊
户部侍郎纵子行凶,花钱买命,户部尚书包庇属下,不过三日,认罪书就被刑部呈至御前,太子私下示意党羽施压,要求圣上秉公查办,撤了户部侍郎,并治户部尚书治下不严之罪。
景文帝在朝堂上面黑如炭,然他不可当场发作,如今北乡赈灾一事甫定,太子党系官员得了此差,那拨款之要员须得是景文帝的人,如今户部侍郎被革,户部尚书吃瓜落,户部元气大伤,景文帝一时之间便不能再找合适的人替上去,百官之中,太子党摆明了用‘大启律法之庄重不可犯’逼迫自己下旨严惩户部。
朝廷六部中,户部、礼部在景文帝手中握着,太子插不上手,今天这一出,景文帝如何看不出端倪?这是太子见自己不允郑中谨回京,要来拆自己根基了!
景文帝眸光幽深,望着殿中跪下的三分之一大臣,心中连连冷笑,好个太子。
“老四以为,朕该如何处置户部侍郎王奇?”景文帝忽地看向站在百官之前的庸亲王刘治。
刘治上前一步:“儿臣以为,大启律法庄重不可犯,王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确该革职查办,流放远地。”
景文帝眸光一暗。
“但户部尚书杜大人实在冤屈,重罚便免了,不如罚俸三月,小惩大诫。”刘治慢悠悠开口:“如今北乡赈灾在即,朝廷用人之际,要紧之事还是新户部侍郎人选。”
“儿臣,”太子转身,对景文帝恭敬行礼:“附议。”
景文帝帝冕之下眉头未有一刻放松,他不动声色叹了一口气,疲声应了。
太子虽低头垂眸,可那双眼睛却悄悄的望着景文帝握着龙椅扶手上浮现的青筋,他心中安定了不少,背在身后的手朝着郑伯克的方向比了个动作。
郑伯克再次请凑,郑中谨回京一事。
皇帝准了郑中谨用三分兵权换回京尽孝,太子也放弃插手户部侍郎一职。
朝堂之后,父子间复又恢复微妙平衡。
刘治坐在回府的马车之上,闭眼假寐,只觉得今日实在是累。
东宫。
郑伯克向刘业致谢,刘业笑着摆手:“伯克公谢错人了,该谢的,是庸亲王才是,那王奇的把柄,是他送给本宫的。”
郑伯克脸色一僵:“他为何如此?臣与庸亲王,该算仇人才是。”
刘业摇摇头,低头缓缓喝了一口热茶:“谁知道呢,本宫这个弟弟,从来叫人猜不透。”说着放下茶杯:“不过,也无妨,小郑将军不日便可回京,本宫觉得,普天之下,只有伯克公你这个嫡子能猜到几分庸亲王。”
郑伯克闻言,眼中满是愁绪。
圣旨到北境白城驻地的第二天,郑中谨便率大军回朝。郑中谨启程没多久,一封从京城礼部尚书家中发出的信就被刘治截了去。
李自与捧着信送到刘治面前,刘治垂眼瞧了一眼信封上中正的字体,不屑的嗤笑一声:“多少年了,赵姬行还没个长进,字写得如他人一般,没意思的紧。”
李自与不敢轻易答,绕到刘治身侧,为他添香研磨。
刘治随手拆开读了起来,越读,他脸色越难看,待最后一行字看完,刘治冷哼一声,提笔在信纸背面书:通篇废话,纸上谈兵,焉知国事大,君者臣者一行一言皆须慎,赵姬行此子,侃侃而无实,为民之语,不过虚妄,中谨即为君子,当与此子泾渭分明,不至被其污浊所染。
字迹潦草潇洒,与信中中正小楷截然不同,势头极足,压得中正小楷黯然失色,刘治不等墨迹干,起身拿起备在一旁的热帕子擦手:“装回去,派人快马加鞭给中谨送去。”
李自与应诺。
信由信使快马加鞭送至郑中谨处,行军休憩途中,郑中谨将之取出,翻开看,便见封口蜡拆开过,他沉着脸将信纸取出,还未去瞧那信中所说为何,先被背面几句潦草之书气的不行。
好个刘治,一字一句写人污浊,殊不知他私拆旁人信件,又如何不是污浊之人?!
那信是十年前的新科探花郎,而今翰林院编撰赵姬行所写,信中并无其他,不过与郑中谨研讨些为民之好政,就这,也叫刘治看不上。
说来,刘治看不上的岂是赵姬行所言之政,原赵姬行为太子伴读之时,他就处处为难赵姬行,偏偏赵姬行文采斐然,胸中尽数是为国忧为民忧,郑中谨家风严谨,也亦胸怀天下,与赵姬行常常秉烛夜谈,二人惺惺相惜,自叹对方大才。刘治从小就是个恣意的疯子,他看重郑中谨,朝中几乎人尽皆知,郑中谨与赵姬行交好,刘治不舍惩治郑中谨,拿捏一个小小的礼部尚书之子确实太容易不过,便是刘治被贬至梁城十年,也能让新科探花在翰林院当个小小的史书编撰十年。
刘治越是如此,郑中谨对他越是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