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何时就到了床上。瞪大眼,睡意全无。他呼吸绵长,似乎是已睡熟,手却紧紧搂住她不放,怕会溜走一样。她睡觉习惯贴着床沿,抓住床边总觉着会更有安全感,可自从跟他一起睡,倒是被逼着改了不少,抓不到别的就抓他衣服。早上起来时常能见他睡衣一角邹的不像样,他只是笑,没半点不悦。
轻轻挣开他的手,苏酒蹑手蹑脚爬到床边,又转过脑袋看他,睡相安稳,睫毛微微卷着,唇抿在一起,怎么看都觉好看。记得以前朗朗跟她说,一个人在睡觉的时候姿态好看,那才是真的天生丽质。与白天的安静不同,这一刻,他安静的让人感觉更安全,毫无防备的,可就在一瞬,又让她突觉陌生害怕,陌生到极致,仿佛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不知道他都在想些什么,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了。
开始冷漠如冰,渐渐发现也不是,后来——原来很孩子气。别人眼里冷若冰霜,在她面前却柔情似水。如此多变,她居然到了此刻才开始悉心琢磨。仿佛从来就没有了解清楚他的本性,到底是怎么样的。
黑暗中,客厅里静得苏酒仿佛能听清自己心跳声,她蹲坐在沙发上,盯着窗外,想很多事情,想不明。
“你怎么了?你和我说,告诉我。”
不知是何时站在她身后的,苏酒不回答,他叹气,从背后拥住她肩膀,紧紧护住。
窗外灰蒙蒙的,一颗星星都没有,她轻声问:“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他努力想,边想着边回答她:“喜欢你不一样,你跟我以前交往过的女人,都不一样,你不跟我装,不说假话,不掩饰自己的狼狈,坦坦荡荡。她们总是开始装的很好很好,渐渐就露了本性。你却不是,开始是什么样,始终都是那样,不让我失望,反而越陷越深。而且,你让我的心会疼。”
“有多深?”
苏酒问的很平静很平静,仿佛丝毫不被他的告白打动。其实她从来不会问这种蠢到死的问题。喜不喜欢?爱不爱?有多爱?都是屁话!再动听的话,说出口,化作一股风说没也就没了。她更在乎的是行动,有没有做出来,有没有让人感觉到。大概太无聊,忽然很想知道。
“很深很深,深到觉得娶你过一辈子都不够。”他的唇贴在她耳后,呢喃的折磨她清醒的神经,“把下辈子也预约给我吧,好不好?”
“我值吗?”
像是自言自语,苏酒推开他,摸索遥控板,翻了几下,“啪”,客厅一下亮起来,两人在屋子里瞬间无所遁形。夜深早已入眠的时刻出现在这里,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他揉了揉眼睛,勉强适应了光线强度,拿起遥控板调成暗色调,抬头,她正直愣愣的紧紧盯着他,神色有些许不安。
与她面对面坐好,他也是聪明的,知道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又实在想不出。怕是将生平的耐心发挥到了极致,询问,“有什么话你就说,别这样考我,好吗?”
“你是不是从小到大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到底是憋不住话,苏酒直视着他的眼,“花钱买的爱情,好玩吗?”
他有些被震住,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只盯住她不放。
“我四叔那人无赖一个,爱借高利贷,又很能挥霍,遇上你这样的靠山,没有头的,等被什么逼急了眼,还会向你狮子大开口,你准备给到什么时候?对我厌了腻了的时候?那也太不值得了,多浪费。”她口气很平常,没一丝多余情绪,也说不出太好听的话。
“酒儿……他同你都说了?”
“是。”
她别开了眼,看着架子上的瓷器,挨个审视,有些丧气,也是真的感觉很心灰,很丧气。
“为什么?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么想要?有什么好的?垃圾一样别人捡都不想捡的东西,你怎么就那么想要?”
他也是有自尊的,为她,只为她,还放下了那么多,几乎是整个丢了出去,听见她说这样的话,多少有些不悦。
“是!别人不想要的,我就偏想要!而且必须得到,我就是这么霸道不择手段!我对你怎么样你应该清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我还以为你和别人都不一样,就算知道了也不会使小性子,乱发脾气,会想明白,可你、你说些这样的话有什么意思!”
惹得他发起脾气,苏酒反而更冷静,抱着膝盖不说话,就这么僵着。
她不是想不明白,是比谁都明白这其中道理,也清楚这么样同他走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之所以会死拽着不撒手,是真的舍不得,舍不得放弃被人爱的感觉,舍不得如此好的他,只想走一步算一步得过且过。可得知这件事,她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糊涂过后是极致的清醒,在游泳馆拼命哭,拼命游,终于全部想了个通透。
如果没有那一步,她也许状况更糟,与孟女士大打出手,或是失业,甚至糟到和乞丐无异,或许连去讨钱的本领都没有。可她要的,不是救世主,更加不是这样卖给他。知他心意,他心里是真的有她在乎她,可就是难受,难受的乱七八糟,怕他会有一天真的不要她,怕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她在乎的,真的真的开始很在乎那些东西,想求一个结果。因为也爱上了他,而且,不比他少。如今陷在了这样一个不上不下的境地里,走,是万分的不舍,不走,理智告诉她,她这样的人,再往上爬,只怕会跌的更惨。到时摔的体无完肤,连给她收尸的都不会有。
整个人被巨大的恐惧笼罩,像一个人走在阴暗无边的空间里,前后都是漆黑一片,找不着方向,看不见可以来搭救自己的人,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摔死,且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从来没有这样惧怕过什么,哪怕再倒霉再艰难都没有过这种深深的惶恐感,怕自己像空中气泡,短暂美丽,然后,碎在无形中,尸骨无存。说难听话,只为掩饰自己的卑微无力。
她“腾”的跳下沙发,回房间穿戴整齐,再走出来,他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