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旬,顾寒生携凉纾前往盛顿城。
这一待就是十天。
前三天,顾寒生跟时倾从早忙到晚,凉纾知道,是这边的分公司出了问题。
第四天,大抵是顾寒生还怕冷落了凉纾,白天让时倾将工作带到了别墅里来。
这几天凉纾的时差也倒过来了。
她跟往常一样,睡到上午,慢悠悠地起床。
外头天气有些不好,天空黑沉沉的,有下雨的迹象。
别墅里很安静,凉纾以为今天跟往常一样整个别墅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洗漱完,在深色的细吊带外面随意裹了一件开襟长毛衣便汲着拖鞋下楼。
一头浓密卷曲的黑色长发随意披在肩头,隐隐约约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跟形状好看的锁骨。
虽然外头的天气有些不好,但凉纾的步伐是轻快的。
她低着头手指扶着扶手慢慢地顺着楼梯往下走,思绪有些放空,所以也就没有注意到自客厅那边传过来的声音。
似乎这是所有言情小说里都会出现的情节。
迷糊的女主人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刚好撞到了男主人跟人在客厅里谈事情。
还剩下两级阶梯便到底,凉纾单手撑着扶手,目光很自然地抬起。
随后隔着几米空气便跟在沙发区坐在主位上的男人视线对视上。
当然,除了顾寒生,围坐在沙发上的其他人也纷纷朝楼梯口这边看过来。
一张张五官深邃的西式面孔,于凉纾来讲,十分陌生。
她站定,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跟那群西装革履的男人相比是显得随意轻佻了些,但也并无什么不妥。
顾寒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但时倾是最先开口的。
时倾在见到凉纾的那刻便扔下文件从沙发里起身,恭恭敬敬地朝凉纾颔首:“太太。”
华府分公司的高管听不懂“taitai”二字的含义,但见时倾语气跟态度都分外地恭敬,于是好像也懂了一些。
本来热烈的讨论被突然出现的凉纾给打断。
顾寒生嘴角含了一抹笑容,从那张单人沙发里起身,几步朝凉纾走过来。
凉纾也跟着下了楼梯。
直到他手掌握着自己的手,凉纾才挑挑眉,目光微微倾斜,朝那边看过去,“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顾寒生牵着她往沙发区那边走去,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些,“早有预料,怪不怪我将工作带到家里来?”
这个问题凉纾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又很认真地摇头回答:“不怪。”
两人如今就有这样的默契。
若不是实在走不开,顾寒生不会这样卡,他都是顾着她啊。
等两人走近,华府分公司的所有高管都站了起来,有人很绅士地理了理自己的领带。
凉纾只听顾寒生操着一口十分流利的美式英语,揽着她的肩膀对众人介绍道:“这是我太太。”
几位高管跟凉纾打了个招呼,还未凉纾回礼,顾寒生就将她按到他刚刚坐过的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下。
凉纾心头十分不解,抬头看着他。
顾寒生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手指还轻轻摸了摸她的耳垂。
这算是夫妻之间的小动作了。
凉纾看着面前矮几上摊开摆放的文件,上头是密密麻麻的英文,还有各种曲线。
她大学学的是金融,若是认真,倒也能勉强能看懂上头的东西。
但此刻凉纾却有些头疼,不明白顾寒生是什么意思。
很快,众人就见顾寒生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凉纾所坐的这把沙发旁边,又折身回去不知道从哪里端出来一盘洗过的草莓放在她面前。
这才重新在旁边这把椅子上,侧头看着她,“吃吧。”
凉纾知道此刻有好几双眼睛都盯着自己,她十分不自在。
她伸手扯了扯顾寒生的衣袖,小声地说,“你让我坐这里干什么?这不是打扰你们谈事吗?我去台面阳台吧。”
顾寒生按住她的手,“不碍事。”
他时间不多,这么说完就重新拿起文件就刚刚讨论的问题重新开启了话题。
凉纾刚开始做不到肆无忌惮地在这种场合吃东西,直到十多分钟过去了,她发现自己这这群人当中完全就是透明的。
进入工作状态的人是十分可怕的。
但也十分迷人。
好比此刻,凉纾嘴里含着一颗草莓盯了顾寒生好几分钟,他也不曾察觉。
他们说着英文,其中夹杂着很复杂的专业术语,表情严肃,谈到有分歧的地方有人甚至会争的面红耳赤。
这是凉纾从未见过的场面,于是有些入了迷。
态度也不像刚刚那样懒散,而是努力回忆自己脑海中那寥寥无几的金融知识,口干舌燥间,凉纾舔了舔唇。
不多时便有一杯温开水出现在自己面前。
凉纾抬头,对上时倾笑眯眯的眼睛。
而这时,坐在身旁椅子上的男人忽地伸手握了握她的手,眉梢眼角都挂着其他人难以一件的柔情。
于是本来还在争执的两位高管突然就不争了。
大家都或多或少地看着那边交握在一起的手指。
凉纾这时实在是忍不住了,抽出自己的手,起身朝众人点一道头,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块区域。
顾寒生倒是没有阻止她,而是任由她去。
他很自然地收回表情,重新拿了文件坐到凉纾方才坐过的那张沙发里,身子微微前倾,右手端过凉纾方才用过的杯子喝了一口润润喉,继续跟下属讨论公事。
这场会议一直持续到了当地时间下午一点钟。
凉纾早就饿了,她自己在厨房鼓捣了一盘意面。
釉色的盘子里装着一簇金黄色的面条,旁边摆放着两朵西蓝花,面条卖相是不错的。
她对自己这次的厨艺很满意。
餐厅里,凉纾坐在椅子里,拿着叉子卷了几根面条放进嘴中。
咀嚼了两下,下一秒,表情直接变了好几个度。
没有任何犹豫地将口中的面条吐出来,随后扔下叉子,十分嫌弃地扯了纸巾擦擦嘴,表情怅然。
这一幕刚刚好被走进餐厅的顾寒生看到了。
脚步声响起,凉纾转身仰头看着他。
男人双手环胸走进来,微微低头盯着她盘子里的食物,然后煞有介事地道:“我瞧着挺好吃的样子。”
凉纾眸子微眯,随后一笑,也不避讳,将自己用过的叉子递到他面前,“那你尝尝?”
顾寒生勾过一把椅子,却只盯着她看,并没有接那把叉子。
凉纾挑眉,抬手卷了几根面条送到他嘴边,顾寒生这回满意了,将食物含进了嘴中。
本来没打算他能有什么好的反应,但这男人却当着她的面将这口面条直接吃了下去。
“你……怎么不吐出来?”她惊讶。
顾寒生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味道差强人意,也不算太坏。”
说完,他起身进了厨房。
凉纾盯着他的背影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然后又拿起叉子卷了面条放进嘴中,嚼了两口,跟刚刚一样,难以下咽。
厨房里,顾寒生正在烧水煮面条。
热水在锅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外间静悄悄地,看起来人已经散光了。
凉纾往穿上拖鞋往外面走,时倾还在收拾文件,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时倾回头,“太太。”
凉纾一笑,裹紧外套朝厨房的位置看了一眼,“你们顾先生正在煮面条,你要不要也吃点儿?”
这话于时倾来将犹如平地惊雷。
她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忙摆手,“不了不了,太太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时倾飞速收拾完文件,离开了这里。
凉纾坐在那张单人沙发里,手肘搁在扶手上,手指托着下巴朝落地窗外看出去。
其实刚刚她都听到了。
顾寒生跟华府高管谈事情时并没有避开她,期间,她听有人提起遂远集团。
霍起庭在年初将霍氏大费周章地迁回虞城,并成立遂远集团。
而今年一月下旬,顾寒生在盛顿城待了半个月,当时是分公司的业务遭到不明企业的截胡,流失客源,工厂产品滞销。
当时他频繁地出席各种宴会,最后在力挽狂澜将一切都扳回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