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讲出这些话的凉纾,她会很差劲吗?
他低头在她额头处亲了口,“没闹僵。”
凉纾顿了顿,忽地又叹气,拧了眉头,“顾氏和陆氏没有业务上的往来,我了解的陆瑾笙,他是黑暗的代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你不知道,我十六岁时,在路上遇到了想强奸我的纨绔少爷,我当时是做好了杀了这个少爷转而去坐牢偿命的,但陆瑾笙出现救了我,他收走了我的那把刀,而那把刀跟当时程歌苓插在我身体里的刀何其相似。”
“当时我在心里想那个纨绔少爷遇到陆瑾笙是他命好,没在我手里死成,可是后来,没过多久就听说这家人入狱了,那个纨绔少爷被人暴揍一顿随后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除夕夜在陆家,程歌苓手中的刀是陈羡递的,所以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是他要我的命还是陈羡要我的命。”
顾寒生半阖眸,嘴角露出冷寒的弧度。
凉纾继续分析,“刚刚那个关于我的黑料甚至都只能算是冰山一角,但是叙述者十分有逻辑性,层层递进可以引起吃瓜群众的共鸣,所以我们接下来得小心了。”
“这份黑料里隐去陆家的部分,还隐去了我大学毕业之后的那几年,陆瑾笙势必有其他的考虑。”
顾寒生捏着她的手指玩儿,倒像是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他说,“顾氏不是任他欺负的主儿,别担心,我有分寸。”
凉纾呼出一口气,但眉头依旧没放松。
她知道,顾寒生不过是说些话来宽慰她罢了。
而顾寒生却捏着她的手指在想,难怪当时她受伤醒来的第一句问得是那把刀的事。
他无声叹气,凉纾还是瞒了他一些事。
……
两人搬到他另外一处房产。
两层的小洋楼,占地面积不过几百平。
独栋联排别墅区,每家每户都有个独立的小院子,外头是一圈白色的栅栏,颇有英式的风格。
他们的院子里种了两颗石榴树。
正是五月中旬的时候,两颗石榴树上挂满了红色的石榴花,满满一树,看着十分喜庆。
这里看来是常有人来打扫的,一切都很干净。
她爱上了这里,随即便楼上楼下地转。
这里比公馆小很多,却是五脏俱全。
这晚上,没带任何佣人。
司机将两人的行李提进来之后便离开了。
所以多数事情全靠凉纾跟顾寒生亲力亲为。
比如凉纾在楼上卧室的衣帽间里整理衣物,而顾寒生在外面铺床单。
衣帽间的推拉门敞开着,凉纾蹲在地上,一个转头就能看见顾寒生。
等两人收拾完,已经是深夜十点半点了。
没多耽搁,两人洗漱休息。
诚如顾寒生所说,她今晚没逃掉。
但怕她累着,又说随便折腾一下。
两人大汗淋漓之后,凉纾像一条咸鱼一样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喘气,她揪着身下的床单,说,“我怎么觉得又可以换床单了呢?”
男人一只手臂还被她压在脑袋下面,他手指顺势将她汗湿的肩头搂过来。
顾寒生显然通体舒畅,“换,等会儿就换。”
怎么说呢。
今晚的凉纾给了顾寒生惊喜。
她比以前的大胆了不少,床笫之间,以前多是他占据主导地位,而今晚凉纾嫣然要翻身农奴做主人了。
两个人之间,好像什么都没变,却又好像变了。
而这样的凉纾,顾寒生是欢喜的。
他甘之如饴地将她抱到沙发上,换好心的床褥之后又重新将她给抱回来。
临上传前,顾寒生跪坐在床边低头专心地给她腹部抹着祛疤膏,冰凉的膏药落在凉纾的皮肤上,倒是缓解了她燥热的心。
凉纾戳了戳他小臂上紧实的肌肉,说,“顾先生,十二点了诶。”
他抬眸看了眼她,知道她是想说声明的事,他说,“有时倾跟季沉盯着。”
说完,床上躺着的女人却倏然扑哧一笑。
顾寒生望着她眨动的双眼,又有些心猿意马。
而凉纾却说,“我的意思是,从十点四十到十二点,顾先生这随便折腾一下还蛮久的。”
对,他们两个人洗个澡就只用了十分钟。
然后便洗到了床上。
他快速地抹完膏药扔到一边,伸手揿灭墙头的灯,掀了被子盖到两人身上。
室内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凉纾来不及准备,却也不害怕,只手指抓着他的手臂,眼睛努力适应黑暗。
“我还有体力,不知道阿纾还有没有?”
黑暗里,他贴着她的耳朵说。
而凉纾却不敢再动了,她缓慢地呼出一口气,尽量不去想被他贴着的地方。
然后说,“没有了没有了,一丝力气都没了。”
随后有手指轻刮了下她的耳朵,压在她身上的重量消失了,身旁带起一阵风,顾寒生已经躺在了她身边。
凉纾愣了两秒,随后主动钻进他怀中。
顾寒生对于她这个行为很是满意,但却低头报复性地在她唇上咬了下。
她闭上眼睛,嗓音确实有些疲惫,“咱们睡了吧。”
“这里暂时都没有佣人,要不我还是把阿云带过来陪你?”他揽紧了他。
怀中的身体微微一僵,沉默了一会儿,她摇头,“还是算了,就我跟阿云在这里,我怕阿云吃了我,就让它呆在那儿吧。”
他似是松了一口气般,“也好。”
顾寒生拍拍她的脊背,温声道:‘晚安,顾太太。’
凉纾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睛,她眨眨眼睛,忽地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将人的喜怒哀乐都带走,然后换上新的喜怒哀乐。
她想,她现在真的要跟江平生挥手说再见了。
心里再留给小小的位置给江平生,算是对顾寒生扔江平生骨灰的惩罚。
凉纾闻着顾寒生身上熟悉的木质香,又慢慢闭上眼睛。
看吧,人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人啊,向来是喜新厌旧的。
她的定力不如顾寒生强。
她早就决定放下江平生,只有顾寒生还在坚守着苏言。
在今年五月中旬,她想孤注一掷地撇开从前的自己去全心全意爱一个人。
……
顾氏在零点发了声明,除了声明还有一份律师函。
对象是恶意传播不实言论的各大营销号。
而声明里没有明确地否认那个人不是凉纾,而是换了另外一种角度,呼吁公众擦亮眼睛,不要跟着带节奏,每个人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这不应该成为大众鞭挞一个人的标准。
顾氏声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算是巴掌跟糖都有。
有些人若是一直冥顽不灵,顾氏绝对不会姑息。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账号发布了一些凉纾这几年来断断续续去福利院做义工的事,算是给她树立了一个正面的形象。
但有些人就是很杠。
能撬动地球般的杠。
有人说顾氏迟了整整一听才发布声明,很明显是去准备作业去了。
出了事,现场去福利院拉几个孩子拍拍照,这没什么难度。
一切都是装的。
但今晚的顾氏官微却出奇地刚,这个言论一发出,官博便又po了好几张风格一点都不同的照片。
主角都是凉纾,背景偶尔有变化,但都是福利院。
只不过照片里的季节变了。
有大学纷飞的时节她穿着很素的衣服在福利院帮忙洗碗的时候,有春暖花开带着孩子们放风筝的时候,也有盛夏时节她坐在大榕树下教孩子们读书认字的时候。
这个时候,舆论算是已经扳回来一半了。
但还不够。
有某某“专业”人士就着顾氏官微发出来的图进行一道又一道的分析,最后得出了结论,这些图、这些真相全都是假的!
都是电脑合成的。
这些人甚至还出了一套关于这些图的理论分析,长篇大论。
有人在底下反驳,说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觉得他们不想看到的就是假的,不管怎样歪曲就是要刻意扭曲事实!
说这个图片既然是p的,那么之前那些所谓的黑料图指不定也是p的。
然而,顾氏官微再度跟这些“专业”人士硬刚。
第一次是文字声明加上盖了章的律师函。
第二次则是图片。
而这第三次直接发了视频上来了。
是采访的福利院的小朋友。
视频里,小朋友的脸都被打了马赛克。
其中一个小男孩说,“阿纾老师吗?我最喜欢阿纾老师了,她经常给我们带好吃的过来,还教我们读书写字画画……”
说到这里,小男孩似是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对着镜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嗓音纯真,“我记得上一次阿纾说,下一次过来看我们就要带着老公一起来了。”
接下来是一个小女孩子,五六岁的年纪,“阿纾老师上次叫我们画叶子,我们在叶子上涂颜色,后来我还不小心把颜料倒在阿纾老师衣服上了,她都没有骂我们,还说没关系。”
……
不单单是采访了一个或者两个孩子。
而是大一群孩子。
合照是没有打马赛克的。
他们站在一起,对着镜头笑的一脸纯真,一起喊了声阿纾老师。
反转到这个地步,很多人对凉纾都改观了。
有人说,没想到顾太太真是个人美心善的人。
有人说,还好昨晚爆出来的时候我没有跟着某些蛆虫一起带节奏,顾氏最近是被人下降头了,这一看就是某些人不怀好意故意整出来的幺蛾子。
还有一个引起很多人共鸣的评论,只有短短七个字:你没穷过,你不懂。
这条更是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
任何时候,都不该拿人的出身说事,毕竟如果有办法的话,谁想被抛弃,谁想呆在孤儿院,谁又不想过光鲜亮丽、鲜衣怒马的生活呢?
一切不过因为是没有办法罢了。
而凉纾还是个屡次被领养家庭抛弃的孩子,她一路走来,又该有多艰难呢?
而如今的顾太太,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还能做到不忘本时刻去福利院做义工,真的真的已经很难得了。
很多人突然开始对这个女人生出了敬佩之心。
所有有人就提了一句,让大家多将这位顾太太跟顾寒生联系起来,顾寒生如今的地位跟权势,他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却独独选了对他在事业上没有一点儿帮助的女子,顾寒生当然不是傻的,这更是变相地说明这位顾太太有别人都不知道的过人之处。
否则一个叱咤商界的风云人物,为何要选择一个劣迹斑斑的当自己的妻子呢?
疯了么?
这晚上,舆论转变。
凉纾早上一边刷着新闻一边刷牙,她挺平静的,但也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陆瑾笙他,肯定还有别的大牌没出。
但顾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本事也挺大的,见招拆招。
连她曾经去福利院做义工的事情都找出来了,甚至连那个时候拍出来的照片都翻出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不过是短短一天之内,图片加视频就将众人说的心服口服。
凉纾有些担心的是温明庭。
她没什么朋友,平常手机没响没什么,但出了这种事,温明庭若是真的不生气是会给她打电话的。
可这都差不过多两天过去了,她依旧没有接到老太太的电话。
至此,凉纾便懂了。
除了温明庭,姨妈也没有跟她联系过。
按照道理来讲,她的身份被曝光的时候姨妈就该找她,但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连她的黑历史都被爆了,姨妈还是没有音信。
凉纾洗漱完下楼,在餐桌上看到了顾寒生留的便签。
她拿着便签去了厨房,将便签纸贴到冰箱上,然后打开冰箱门。
视线被满满一冰箱的食物充斥着。
各种蔬菜水果牛奶和有机食物都有,并且都还很新鲜。
看样子,是今天早上才送过来的。
她顾寒生打了个电话。
顾氏总裁办。
时倾见顾寒生拿过手机一看,嘴角竟带着笑容,她便明白了,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关上门,刚刚好碰到过来的季沉。
时倾做了个麻溜滚的动作,又压低嗓音说,“先生正在接电话呢,季助理还是等等再进去吧。”
季沉拧了眉,随即又点点头。
时倾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说,“你看到了没,顾氏今天的股票回升了,我可太高兴了,顾先生早说他还留了一招,我昨天也不至于这么着急了。”
说完,时倾摇摇头,“老板就是老板,道行就是高,我还是世面见得少,像个土包子一样,惭愧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