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樱红的下唇断断续续回答,“我不该……不该往你杯子里加那么多药,不该下那么重的剂量。”
这认错方式跟理由并没有换来他的怜惜,反而愈演愈烈。
她说:“你放了我。”
顾寒生低头就咬住她耳朵,“那算计我之前,你有考虑过不做?”
凉纾躲开他湿热的唇,脸蛋捂在被子里,摇头,“不可能不做。”
还是嘴硬。
顾寒生抓着她的手,冷嗤,“那你此刻求什么?”
这求饶的态度,让他只想毁了,而不是拯救她。
后半程。
她很委屈:“能不能歇一会儿?”
顾寒生答,“你没资格。”
她问:“你不累吗?”
顾寒生这回懒得理她了,而后来,凉纾也没力气再开口说话了。
只是后来想想,他还是让她休息了。
他中途抽了一根烟,空气中各种味道纠缠在一起,他左手捏着烟,右手甚至还搂着她。
落地窗边有扇窗户没关,有风吹进来,将烟灰吹落一些到她嫣红的颊上,也将熟睡的人吹得直往他这边凑。
顾寒生将她脸上的烟灰吹去,然后看着她身上的痕迹,食髓知味,消退的身体记忆再度回来。
她很痛,顾寒生知道。
睡的那么沉,被他弄醒了。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就抓着他的手臂委屈地掉眼泪,睁着一双睡衣惺忪的眼控诉他:“疼。”
他问她,“哪里疼?”
她在哭,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想回答又被烟味呛了喉咙,咳了好一会儿才说,“脖子疼,脖子很疼……”
顾寒生朝那处看去,伤口已经结痂了,暗红的血干涸在上头,是有些触目惊心。
但也死不了。
她自己招他的。
他拍拍她的脸,有滚烫的泪滑到他手指上,他没心疼,反而语气有些狠,“惹我又要求饶,凉纾,你出息呢?”
她微微打开一点眼皮,又很快闭上,“您心疼心疼我,行么?”
他一阵血气翻涌,将她往床边抱,灭了手里的烟,然后掐着她的脸说,“我给你什么你都受着。”
那晚她尽数受了。
抛开其他,对两人来说,都是淋漓尽致的。
而此刻,她远在虞城,在电话里冲他笑,又对他说,“作死不了,昨天你不是没把我怎么样么?”
凉纾现在的姿态,太过于有恃无恐。
顾寒生掐着眉心,嘴角牵起冷漠的弧度,沙沙的嗓音亦是冰冷的,“你是不是觉得你这就赢了?”
那头,她轻咳两声:“可不能这么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说着,她转了话锋,语气也凉了下来,“您如今还能拿我怎样?大学医院的医生都给我打了那么多个电话了,想必顾先生您也很着急吧?您的心头好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那时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既然我拿你没办法,你逃什么?”顾寒生捏着电话,话音都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
“没逃啊,顾先生您驰骋商场从不曾退缩过,身为未来的顾太太,我怎么可能逃?就算做不到与您比肩,那也不能给您拖后腿,”凉纾顿了顿,拖长了尾音,“您说是不是?”
这回换凉纾将电话挂了。
她知道,顾寒生这人绝对不好忽悠,他现在还是没有妥协。
而顾寒生这回确实被凉纾气到了,他在车上吩咐季沉,“找人将梅姨妈和江九诚绑了,随便扔个地方,等我回去处置。”
季沉恍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两秒,才提醒,“先生,绑架我们很难脱干系的。”
坐在后座的男人缓缓闭上眼,语气冷漠,“绑。”
顾寒生极少做这种不理智的事情,就算上次将凉纾敲晕了带去虞山别墅,也不曾像这般手段强硬。
甚至可以说,那次是救了她一命。
否则,她早在那次就被皇城的渣滓给啃咬干净了。
季沉人在这边,这件事自然不可能现在就办。
心里却对凉纾的偏见又多了一分,这女人确实本事大着,能将顾寒生玩弄于鼓掌。
但当他们的飞机到达虞城,虞山别墅那边来电,那位病危。
季沉自然顾不上其它,先跟顾寒生去了虞山别墅。
这段路程格外煎熬。
那位主儿现在的情况是稍有疏忽就可能没了。
等赶到时,医生刚从房间里带上门出来,见顾寒生站在走廊上,他颔首,“顾先生。”
顾寒生看着紧闭的房间门,闭了闭眼,哑着嗓音,“怎么样?”
白大褂抬手擦掉额头的汗水,说话时还带着后怕的颤音,“又是鬼门关走了一趟,最近几次都太凶险了,我看,找个日子还是转去医院为好。”
季沉见状上前,“虞山别墅各种医疗器械比得上医院的最高配置了,况且医院细菌病菌多,恐怕……”
“按照之前的情况来说,这里自然是最好的,但现在不同,现在这位情况随时都有可能……要是没有储备到足够的血液,再发生危急的情况,医院远比这里条件要好。”
医生将如今的境况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抬头看着顾寒生晦暗不明的脸色,没忍住还是说,“顾先生,找到足够的rh阴性血尽快做手术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顾寒生不看他,菲薄的唇翕动,“我知道了,辛苦了。”
医生颔首,带着器械护士走了,过了会儿,又转身看着依旧保持着刚刚那个姿势的男人,“顾先生,现在稳定下来了,您可以进去看看那位。”
人都离开了,这一层瞬间安静。
母亲温明庭曾说,他这是强求。
一个本应该离开这个世界的人,是他顾寒生逆天改命强行让她留下来,这有违天命。
他从不信什么天命,只信能力,信手段。
可现在呢?
最近半年,频繁传出坏消息,甚至好几次,她都要死了。
死这个词对顾寒生来说不陌生,曾经他也曾面临这样的境况。
但那个时候不像现在,现在死神仿若近在咫尺,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把刀会掉下来。
顾寒生站在房间门口,头微微低垂,他问身旁的季沉,“季沉,你跟了我这么久,苏言只比你早了一点儿到我身边,你给我想个法子,我应该怎么选。”
“先生,我知道您舍不得,但是生死有命,我们尽力而为就好。”
男人扯唇,手指慢慢放到门把手上,音调低沉暗哑,“哪里是舍不得……”
季沉看着他,“可是有些东西真的强求不来,这次就算您用凉纾救了苏小姐,难保不会出现下一次。”
“下一次?”顾寒生微微侧头看着季沉,“只要她醒来,那便没有下一次。”
顾寒生推门进去了,只有季沉还站在原地。
苏言这个名字,对季沉来讲都是陌生的。
他从跟了顾寒生起,苏言就已经成植物人了。
为什么会如此,据说是车祸。
然后他脑中便再没有其他的信息了。
从季沉跟时倾的角度看,顾寒生应该是喜欢苏言的。
如果不是喜欢,顾寒生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逆天改命也要留住苏言的命。
季沉知道,凉纾会因为苏言跟顾寒生交换一些筹码,可凉纾是什么人?
苏言的命不是凉纾能救的。
若到最后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无异于是让凉纾小人得志。
季沉有一种直觉,顾寒生和凉纾牵扯上,以后的人生会因为这个人改写。
可若是凉纾先先发生意外了呢?
……
景遇找上凉纾时,凉纾莫名其妙到有些措手不及。
彼时她刚刚发完一轮牌下来,手累了,嗓子也喊哑了,被换下来休息。
她在吧台的位置犹豫半天,没叫酒,要了一杯白开水,然后借火点了根十块钱一包的女士茶烟,这烟她平常最喜欢,因为包装最好看,比天空蓝深一点。
一根烟刚吸了一口,就有人坐到她身边。
凉纾以为是搭讪的,却没想到侧头竟是惊鸿一瞥,这男人颜值高,身材也很好,甚至看五官还有些熟悉。
这个见面的场景跟景遇想象中的有很大出入。
凭那晚在皇城会所的印象,景遇以为凉纾是老师、办公室白领文员或者是现在的小众平面模特。
但景遇没想到她是混虞城地下城的。
地下城是什么地方很多人心知肚明,上流社会的人几乎不会来。
这里环境肮脏,交易肮脏,人也……肮脏。
景遇瞥了眼她面前的蓝色包装烟盒,某款廉价劣质女士香烟,当然,男士也可以抽。
凉纾见他看着自己的烟,她牙齿咬着滤嘴,伸手将烟盒推到景遇面前,食指跟拇指将香烟取下来捏着,对景遇说,“五毛一根,抽吧,火可以免费借你。”
景遇看了眼推到自己面前的香烟,抿唇看着凉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