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提着一兜药离开了医院,唐安斓从旁边的小店里买了两杯热饮和一袋咖啡糖,她陪他坐在路边长椅上,许久无言。
她能感觉到他不是很开心,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直到关子烈先行开口。
“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他指的是不久前,甄昱在魔术俱乐部说的那番话,关于关家,也关于他的父亲。
唐安斓茫然抬眸:“没有啊。”
“……真的没有?”
“真的啊。”她说完顿了顿,神色古怪,“等等,难道你认为我应该问点什么?”
关子烈注视着她,沉默良久,终是摇了摇头:“不,算了。”
唐安斓剥开一颗刚刚买的咖啡糖递到他嘴边,她与他对视半晌,忽而展颜一笑,又软又暖,和她揍人时果断的模样全然不同。
她说:“你可能觉得,我应该对你的家庭背景存在疑惑,需要积极地问点什么,才显得合情合理?”
“……”
“但其实你就是你,除了你这个人,我对其他事都不感兴趣,所以你不说,我也不会问。”
她对他拥有最发自本心的评价,她坚信自己的判断,不希望被任何外在因素所干扰,更不屑于从别人的口中了解他。
咖啡糖的味道,最开始会微微泛苦,可过不了多久,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浓厚甜意,一直蔓延到唇齿之间。
关子烈含着糖没说话,他低下头,拨了一下自己被风吹乱的短发,将刹那间的所有情绪都藏在了眼底。
他心怀感激,当然那种心情,除感激之外还有几分复杂的深意,但他不知从何讲起。
他甚至都做好了被她询问的准备,可她最后仅仅是一句轻描淡写的“不感兴趣”,现在看来,那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生平第一次,他感觉自己彻底摆脱了父亲关肃的阴影和光环,有人真真切切把他当作独立的个体来看待——在她眼里他只是关子烈而已,这就够了。
听得唐安斓又问:“你疼不疼?”
“还可以。”
“什么还可以啊,被刀割伤了怎么会不疼?”她懊恼地叹了口气,“你右手受伤,做什么事估计都很不方便,在学校是不是连写字也困难了?”
关子烈道:“我小时候是左撇子,左右手都能写字。”
“喔,听说左撇子的人都很聪明。”
“不如你聪明。”
这大概算是夸奖,唐安斓悄悄弯起了唇角:“谢谢,下礼拜我再陪你来医院拆线吧?”
“不必了。”
“诶?你自己能搞定吗?”
关子烈看了她一眼,复又平淡移开了视线:“你挺忙的,还要照顾朋友,我不好打扰。”
唐安斓琢磨了半天,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指的是燕淮,她顿感哭笑不得。
“你说燕淮啊?我跟他又不是天天呆在一起,打扰什么?”
“你跟他关系很好?”
“对啊。”她坦然点头,“我俩七岁就认识了,十二岁那年他家失火,我还救过他一命,所以我俩算生死之交了。”
手中那杯热饮正在慢慢变凉,关子烈的神情阴沉晦暗,他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唐安斓等了很久,她试探性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语调温软地问:“关同学,你在生气?”
“……没有。”
“你明明就在生我气。”她一本正经,“我哪里做错了?你觉得我没有把你当朋友吗?”
“……”
“你错了,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朋友了,跟燕淮的意义是一样的。”
如果她没把他当朋友,当初就不会在小巷里公然对抗谢飞,也不会在校内得罪海钰,今天更不会怒揍甄昱——想想看,她为数不多的使用武力,或多或少都是因为他。
这莫非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其实道理关子烈都懂,但自己明白,和听她亲口讲出来,感受是不同的。
他眸底冷意渐融,看她的眼神亮了几分,像有星光浮动。
他低声道:“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没错。”
“那为什么还称我为关同学?”
关同学,听起来永远客套生疏,就像她对待其他人那样,看似温柔亲切,实则隔着远远的距离。
唐安斓愣了:“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关子烈起身,他垂眸从她的袋子里又拿起一颗咖啡糖,凝视片刻,悠然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