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疏稀,周津塬独自停留在人行道旁, 正接听着一通电话。回来航班上,他一直都用她的充电宝充电。
赵想容踩着他长长的影子,不耐烦地拍了他胳膊一下,周津塬正拿着她的包和家门钥匙。
他缓慢地转过身。
原来, 一个人的脸色, 确实可以持续在24小时内能变得如此难看。
周津塬再说话,还是往日里那一股极端漠然的感觉,嗓子却哑了。“我得回国,”他说,“爸刚跟我打电话,爷爷昨晚在果园里浇水时跌倒, 送到icu。”
两人目光对视,她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爷爷去世了。”他平静地说。
赵想容的指尖不由地陷进他手臂里。
下一秒后,她就回过神。赵想容居然扯起红唇笑了:“那你走。”
周津塬的表情终究发生点变化,他感觉到喉咙发紧。
两人之间的那点感情,就像一只先天不足的雏鸟。早在最初时,他和她。就一前一后,随意又残忍地剪掉它的脚,它只好永远扑扇着翅膀,在半空中错乱地飞。尽管如此,他们却还不肯放过它,非要继续驱逐着它,想让这只千疮百孔的小东西飞得更远点。
赵想容继续说:“但是我不会跟你回国。”
她的大眼睛很亮,语气坚决,周津塬点头,没有强求。
他把她的包递给她,赵想容伸手接过来。
“站在这里别动。”她命令道,又在低头看手机。荧光照亮着她挺翘的鼻子和紧致的下颌,依旧带着种很肤浅很精致的美丽,“我叫一辆出租车送你去机场。再给你订张回国机票——他们为你订机票了吗?你护照的申根页没有破损……”
周津塬没在听。
他把她按到了墙上,开始吻她,腰部顶着她,双臂一举,几乎让她离开地面。赵想容举高手机,她一直睁着眼睛,输入他名字,证件号,然后按下信用卡pin码,接着手机拿不稳,摔在地面。
在旁边黑暗狭窄的巷弄里,她一路披着的男士衬衫被掀开,接着是穿的吊带衫。周津塬强行地就把她的丝巾,吊带衫,贴身的蕾丝胸衣,甚至手腕上的手表都尽数剥下来,塞到他脚边的行李里。
周津塬重新再站起来,捺着她光滑肩膀,又把她整个人全部抵在墙上。“亲我。”他沉声说,让她的腿环绕他。
赵想容呆呆地看着他。随后扮了一个鬼脸。
周津塬看了她良久,他低头重新给她穿上自己的男士衬衫,将男士衬衫下摆的两端在她纤细的腰上打了一个死结。
两人沉默着,都不知道现在距离下一次见面,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不需要你跟我一起回国。”周津塬终于重新看着她,他的眼眸里一点光亮都没有,重新幽暗一片。他最初这么讲,依旧只是依据某种本性,想先稳住局面,但等话说出口他却意识到居然真的这么想,周津塬闭了闭眼,说,“容容,跟你在一起,快乐放大十倍但痛苦也会同样放大,宁可你先留在巴黎……我会没事的,我会再来见你。”
赵想容只是说:“你弄疼我了。”
周津塬冷冷地说:“给你检查下哪儿疼。”
周津塬手掌扣住她后颈,再次咬住她的嘴。他吻她,再吻她,这次的吻非常深,肩膀不断地摩擦她头发,简直像要把她一部分也强行拖走似的。吻着吻着,赵想容一下子就忍不住急哭了,他才放开,额头抵着她额头,直到她答应会和他定时视频。
周津塬低头整理好自己的衣着,随后坐上车,重新赶去机场。
他离开后,赵想容匆匆地捡起手机和她的行李,跑回公寓,几乎刚扑倒在床的那一刻就睡着了。
等她终于醒来,已经接近傍晚。
赵想容环视四周,依旧宁静奢华的摆设。她简直怀疑,意大利的那场旅行就像幻觉,太阳落山后终于消失。
直到洗澡时,她才留意到,除了在威尼斯撞出的淤青和昨晚的擦伤外,腰间多了一样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她腰上居然被挂了一圈细细的黄金腰链。而腰链上面,沉甸甸坠着一把同样用威尔士纯金打造的黄金小锁,在金锁上面,并排挂着两枚一大一小的金戒指。
这是周津塬留下的。
他临走前,把两人的戒指锁到了她的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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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津塬的爷爷在今年已经庆祝完高寿,他离世时没有忍受痛苦,算得上喜丧。
因为是周家,告别仪式几乎能用得上“盛大”来形容,各界政要都来出席,警车来开了两个车道。赵父赵母在下午时双双出现,送了一卡车的花圈。只不过,他们唯一的女儿始终没有出现。
到结束的时候,赵父让妻子先离开,在周津塬面前多停留一步。
“你最近去了巴黎?”
周津塬没有在孙子辈的行列,而是站在他那几位同样极有权有势的叔叔伯伯里。他和他爷爷关系很亲密,陪着父亲守了多日的灵,眼袋很重。
从回国后,周津塬的嗓子一直便是哑的,几乎不怎么肯主动说话。
他只是跟赵父点点头当招呼。
赵父面色平和,他又问:“在巴黎见到豆豆了吗?”
周津塬并不意外赵父知道他的行踪。他这种人,真正说谎时几乎不需要打腹稿:“我去了趟巴黎,随后飞到意大利。赵想容依旧不肯见我。而我答应她,在她愿意主动联系我之前,不会打扰她的日常生活。”
“我女儿在巴黎过得不错,一直在跟我说什么工作上的事情。”赵父和气地说。
周津塬的心思也回到更早。赵想容在罗马,圆桌上不够大的伞底下,她翘着小拇指,轻轻的,缓缓的,给总价3欧元的早餐进行摆盘。他冷眼旁观很久,但她耐心地摆了更久,带着一副洋洋得意又置身事外的宠儿架势,完全没意识到有人站在旁边替她挡着阳光。
他也许应该坚持把她一起绑回国。
但等身处暮气沉沉的葬礼,周津塬又宁愿只有自己遭遇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