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塬等她回来的时候,他靠在她的床上,顺手把她床头柜的相框、花瓶乃至台灯的背部和底部都检查了一遍。
一无所获。
她没有再在物品的后面,留下什么文字,或者涂黑什么。
周津塬看到她床头柜有一个充电的ipad。
最近,赵想容改了她手机和电脑的所有密码,但ipad密码倒是没变。迷上手游前,赵想容是卡戴珊家族的忠粉,临睡前看几集真人秀。
相册里截图了不少坎爷家的新装修,其他杂志的美轮美奂封面图片和各种浮夸表情包。点开浏览器,网页最新的搜索内容除了时尚内容,其他都是微博热搜,用来补充她的八卦储备库:张雪雪被爆夜会小男友,梁氏娱乐总裁怒怼粉丝,33岁副教授医生征妻引热议……
周津塬无聊地翻着翻着,直到他突然看到一句话:“上一次,你问我爱你吗,我没有说实话……”
他的手一停。
周津塬无意间点开备忘录。电子账户都有同步功能,把她手机里的备忘录,不知不觉地同步在多个设备里。
他稍微思索,明白赵想容那晚涂黑的婚纱照只是个幌子。眼前,才是她真正想写给他的回信。他心中松口气,两人自从解开信件的迷雾后,好像就跟文字杠上,只有用文字才能交流。
盥洗室的流水声渐弱,周津塬控制着自己阅读速度,读得很快却也既仔细。眼前的短信密密麻麻的,四舍五入,等于是她第一次完整写信给他。
“上一次,你问我爱你吗,我没有说实话。爱,是私人的感受,不需要问别人。当我感觉一个人爱我,他就是爱我,当我感觉一个人不爱我,他表白3000遍也没意义。我始终都记得,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你从我身边低头走过,真的非常帅,我当时心想,哇,不愧是你!”
周津塬微微提起唇角,直到看到下一句。
“即使你戴着口罩,和一千个人同时出现在机场,我都会一眼认出你。爱豆必须经得起市场和粉丝的双重审美考验。你通过了考验。至少,不像我那个前夫,随便招惹什么夜总会里卖艺不卖身的小女孩,让人觉得,emmmm,那他的审美还真是挺随和的。”
周津塬看到“爱豆”,心里一动,机械性地往下又读了几句。
很快,他意识到心里的百转千回白转了。
“据说,艺术家经常选错自己的人生伴侣。我不是什么艺术家,但以我的经验,爱这种东西,即使曾经存在也会彻底磨灭。人在有更高目标的时候,可能才不太容易执着这些有的没的。比起祝你收获更多的爱,我祝你走向更高的舞台。如果你以后想不开也打算结婚,我祝你的另一半不仅仅是你的爱人,她还应该是你的好朋友——否则不管你事业再顺利,回到家看着对方,都会想这是哪儿来的野鸡?”
——一样的拉拉杂杂,一样的爱抖机灵,一样的没个重心。
典型的粉红豹写作风格。
这是赵想容写给别人的东西。
周津塬几乎下意识地想,这肯定又是假怀孕报告后,赵想容玩的一个新的愚蠢的恶作剧。
他拉到开头,先迅速地翻了下备忘录的初始编辑日期。
但是,备忘录的编辑日期不是昨天,也不是最近的日期。实际上,他误打误撞看到的,是赵想容和涂霆分手后,她准备发给涂霆缓和局面的一则真实短信草稿。
写完后,赵想容就抛在脑后。
她没有发送。
分手已经成了定局,事后抒情也没有任何必要。再或者是,学渣之间永远存在一种真诚的惺惺相惜,涂霆经常在网上被他的黑粉讽刺没文化,签名像小学鸡。赵想容也难免觉得,涂霆读70字以上的分手信,必然犯困,世界上偏爱读长文字的直男,周津塬是罕见长得不丑的一个。
——备忘录里其他的内容,都是按日期排列的借衣列表和公关发来的拍摄日程。
周津塬重新再读了一遍,他将这则备忘录一键删除。但意志力无法改变文字,刚刚的每一个字,在他心中低空滑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直到盥洗室的门再被推开,赵想容带着满身的香气,盈盈扑回到床,一条长腿轻轻松松地折在臀部下面,也学着他横倚在床头。
第86章 85 (中)
房间很静。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们冷不丁地同时唤了对方一声。
“赵想容。”“嘿。”
赵想容甚至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什么。
她正倾身越过他,从床头柜拽出一小罐银色瓶盖的眼霜, 挖出硬币大的眼霜,开始在手背按摩, 再转着手腕, 按摩另一只手。
周津塬的眼帘低垂,视线落在她兰花般腴白的双手上。
尽管悉数了解一切真相,但许晗的形象珠玉在前,他的心底总存有一个质疑角落——眼前曾经极度轻视过的、奢侈难缠到用眼霜当手霜的美艳女人, 是否真的就是自己的笔友?他怎么知道自己又有没有搞错?
这份怀疑恐怕要伴随他的后半辈子。
但周津塬意识到, 他求证的时间不多了。可能从离婚那天起, 赵想容就点点滴滴又坚决地开始毁掉证据。她甚至把两人的结婚照都涂黑了。
赵想容对他的感情,已经不再坚硬。
或者……“逐渐磨灭”。
可她为什么主动提出复合, 又非要坚持两人一起出国?
.
赵想容伸手揉开周津塬略微发沉的眉头。
“亲爱的,不着急睡的话,咱们聊一会?”没等他回答,她又轻快地把问题抛过来, “你觉得娱乐圈里谁长得最好看?”
这个问题落地, 赵想容怀疑自己眼花,她眼睁睁地看着周津塬的脸色顿时就白了一层,顿了顿,她面不改色地补了句:“男女不限。”
周津塬放开抓住ipad的手,把它放在床头柜上。
他的手依旧稳定,不像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