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1 / 1)

尽管有准备,她还是吃了一惊。

艺人是神奇的物种。涂霆短短时间, 瘦了至少得有两圈,整个人恢复到出国前的巅峰状态。他刚剪短了头, 两侧头发刮薄, 刘海倒梳,在头顶扎了一个冲天小辫儿。

涂霆刚取下面膜,脸湿漉漉的,越发显出剑眉英目本人。化妆师在旁边打开各种粉底和眼影。四目相对, 涂霆目光就和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很平静。

“嘿。”他说。

赵想容笑吟吟地欣赏着他, 随后用舌头在嘴里一转,轻轻“嘚哒”了声, 当为回应。

棚内拍摄需要都至少四个多小时,他们今天拍得是外景,天黑得早,更需要抓紧时间。

涂霆穿着很薄的夏装, 摆出各种姿势, 但耳朵被冻得通红。

他确实如传闻所说,拍照时不爱笑,对着镜头时都把嘴巴紧紧合上。这让涂霆显得比他实际年龄更老成,不太像个年轻爱豆。但是出片效果好。

休息的时候,助理跑过去用羽绒服捂住涂霆,递来暖水袋。化妆师拿着阴影刷这里扫一下, 眉毛那里补一下,来来回回。林大姨全程虎视眈眈地看着四周,防止有人拿手机偷拍。

涂霆不经意往人群里扫了一眼。

赵想容今天带了两个助理小编,一个专门看守装有贵重手表的小箱子,另一个留在屋里。但她自己敬业地站在寒冷户外,全程陪同拍摄。只要涂霆目光偶尔和她对视,赵想容就拉下口罩,对他露出一个热情兼鼓励的笑。

那笑容妩媚,甚至可以形容为极其可爱。

涂霆移开目光。他知道,这个大龄豆豆很两面派。

涂霆原本感激赵想容在异国他乡的帮助,有心结交成为朋友,没料到,赵想容回国后迅速露出一副爱答不理模样。如此巨大的反差,让习惯聚光灯总是对准自己,几乎万事有求必应的爱豆感到非常不快。

涂霆换第三套衣服后,有十分钟的休息。

门外传来敲门声。赵想容走进来:“霆帅,今天你觉得拍摄效果怎么样?这几套西装都属于亚洲首穿哦。”

林大姨笑眯眯地跟她打了招呼,涂霆却依旧低头玩手机,嘴里习惯性地哼着歌。

赵想容把涂霆的棒球帽,装在一个精美的礼品纸盒里,顺手交给涂霆助理。她耐心地等了一会,涂霆依旧没有抬头的迹象。

赵想容若无其事地跟林大姨打了招呼,转身就要走。反正,这不是第一个冷落她的明星。

“嘿。”涂霆终于出声叫住她。

赵想容回头,涂霆懒洋洋地指了一下桌面,这是她借给他的备用手机,他还给她。

“谢谢。”涂霆简单说,在镜子里又看她一眼,继续戴着耳机哼歌。

屋子后面闷头坐着的文字编辑,和正在往手上挤粉底的化妆师,互相间交换了个眼神。

不是说,赵想容和涂霆私交很好,她才能约得到他来拍摄么。怎么现在感觉,这俩人一点也不熟,“嘿,嘿,谢谢”,这不是rap,这是涂霆对赵想容说话的全部内容。

赵想容心里知道,涂霆在恼火她什么。

但是随着patrol的空降,她暂时失去升职的可能。冷落或巴结一个爱豆,都不影响自己在杂志社的前途。再说了,她就是单纯懒得回涂霆的微信,不行吗?

要怎么对一个二十出头,这辈子唯一的职业是少女偶像的小孩子解释,有人刚刚离婚,对分离很惆怅?娱乐圈和时尚圈都奉行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设计师不停地结婚,明星不停地离婚,好像这一点也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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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想容再次见到前夫,她调整好心态,把另一张离婚证甩到他膝盖上。

“我的律师说,咱俩的婚前协议有些条款细则要确认。他会联系你。”赵想容托着腮,她当初请的律师,别号叫“建国后第一吸血鬼”,专做婚姻和继承,号称能剥下别人的一层皮。

周津塬启动了车,他问:“律师?”

赵想容冷淡呛他:“离婚律师,协商不成就打官司的那种。”

周津塬捏捏鼻梁,他冷淡地说:“你让他直接联系我的律师。”

赵想容继续逼问:“好,那把你律师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他冷脸开车,没再搭理她。

赵想容顿了顿,她说:“我打算给许晗祖母办理转院手续,她不会住在那个敬老院了。我不准苏昕去探望她……”

“你究竟有什么资格做这件事?”周津塬突然将车刹在路边。他终于被激怒,“赵想容,那是许晗的祖母,并不是你的!我现在娶的是你,你已经抢了这个死人的男友,你还要把她在世的亲人也夺走?”

周津塬等了一会,他以为赵想容又要像往常一样,开始更激烈地爆发。

但车厢里很静。

赵想容没有哭,也没有冷笑,更没有大吵撒泼。她就是陌生地看着他,随后说:“我不会再和你吵架了。”

车胎重新开始摩擦着马路,旁边是萧瑟的树木。周津塬重新启动了车。

他平静地说:“那么,我也还是那句话,我从来没想做伤害你的事情。”顿了顿,他说,“容容,因为我从没爱过你。我对你,总是问心有愧的。”

周津塬把车停到赵家的车库,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家门口走。

赵想容看到她母亲穿着身旗袍款款地下楼,她拉长声音:“这位陌生的小姐是谁?我妈呢?”

陈南知道是恭维自己年轻,心中高兴,但嘴上说:“又闹!”

赵想容一笑,坐在方桌子的主位前,这原本是赵父的位置。

周津塬多看了她一眼,赵想容每次和他吵架后,她的状况都很好,仿佛是靠着怒气滋养。但这一回,她仿佛特别安静似的。

“你俩先等会,董事会来了几个人,我待会也要过去。”赵母看了看女儿女婿,觉得这俩相处还可以,仿佛又是和好的样子,“这年头,生意难做。”

赵想容笑着点头。

晚餐拖到八点多,赵父赵母才算把事情忙完。

赵奉阳也从医院里被接出来,坐在轮椅上。他瘦得像个树皮,但还是坚持换了病号服,穿了身毛衣,唯独那双眼睛依旧氤氲着狠劲。

赵奉阳见了周津塬,他也没打招呼,就直接示意助理把自己推过去。

这顿饭吃得非常静,赵想容不再承担活跃席间气氛的职能,她低头吃东西。而对面的赵奉阳有两名护工照顾,他试着举一下筷子,便大汗淋漓地咳嗽。

到了敬酒的时候,赵奉阳坚持致辞,“生死线上真正走了一遭,我算是把什么都看明白了。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们都需要珍惜眼前。”

赵父呵斥他:“年纪轻轻,悲观的话要少说。”

赵奉阳从喉咙里发出几声笑,那并不愉快,总带着一股老谋深算:“这么多年,感谢爸妈照顾,养育之恩大过天,你们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他的眼睛扫向赵想容,“豆豆也辛苦,每天来医院看我。我会把一切恩情,全部记在心里。”

话里话外,唯独没提到周津塬。

赵奉阳状态很差,每说几句话,就需要休息。随后,他招了招手,助理拿来了一个牛皮信封。

赵想容握着筷子的手一停。她记得,她寄去苏昕和周津塬的照片快递,就是用这种牛皮纸袋装的。

在几次探望中,赵想容多次问过赵奉阳,他出车祸那天晚上,到底为什么拐去周津塬的医院。赵奉阳只是高深莫测地挑眉,并不肯回答。

“这是什么?”赵想容稍微斜身,她撑着餐桌,想隔空打开那牛皮纸袋。

赵奉阳却拦住她,轻斥道:“我想先给爸妈看。”

赵想容一扬眉:“我想先看啦,这里面装着什么?”

赵奉阳不动声色,赵想容的心一沉,赵奉阳是不是也知道周津塬和苏昕的事情,那么,他知道他俩离婚了吗?

她下意识看了眼周津塬,他依旧表情平淡,即使目光微有变化,也不过是轻度的傲慢和不屑。

赵父也说:“豆豆先坐下,让你大哥把他的话说完。”

陈南却隐约觉得三个年轻人的神色都不对:“奉阳,把你手上的东西。”陈南说完后,她甚至亲自起身,从赵奉阳手里拿起牛皮纸袋就要拆开。

就在这时候,赵想容突然抢先开口。“爸,妈,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我和津塬离婚了。”

房间里像惊堂木落下后的死寂,一根针坠地,仿佛都能听得“砰”的一声。

所有人都在望着她,周津塬却慢慢地后靠在椅背。

赵想容原本想维持冷艳,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噗嗤就笑了。

好像她宣布了这消息一说,之前郁结在胸口的烦躁就此消散,赵想容就只想一吐为快:“我俩已经办完所有手续。本来想等过完年后告诉你们,但怕影响你们心情。就没说。”

赵父率先反应过来。他和陈南换了个目光,把酒杯放回桌面,并没有先开口。

陈南手中继续撕着牛皮纸袋,口中对周津塬道:“让津塬来说,你俩怎么回事,吵架了吧?”

赵想容再次轻快地强调:“没有吵架,我们离婚了,我说的还不够清楚?”

赵父终于略微动怒:“你妈现在问你话了吗?闭嘴,让津塬先说!”

就仿佛一列向来平稳运行的火车,半秒内失控地冲出轨道。

周津塬定定地望着赵想容,她的长发垂在胳膊旁,闪闪发亮。他就像看一名愚蠢的陌生人,但是,她在玩真的,对吗?那离婚证是真的,对吗?

赵想容再次抢在周津塬面前开口。她以当初在两人婚礼上,说“我愿意”的平静语气说:“津塬当然不好意思告诉你们。因为,是我出轨了,是我先提出要离婚,而且,我俩现在已经离了。”

陈南已经在对面,撕开了牛皮纸袋,她抖了抖,却发现是空的。

赵奉阳依旧无力地瘫坐在轮椅,他很虚弱,但眸中震惊欣喜的光芒在交错闪耀。随后,他对着周津塬,露出一个非常具有恶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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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周津塬独自站在客厅。

即使是他,依然需要时间才能消化刚才的尴尬和惊讶,还有一个摆在眼前的事实:他和赵想容确实离婚了。

原来这不是狼来了的玩笑,赵想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了。但至于什么友好分手,体面的夫妻关系,这在粉红豹幼稚的人生观里,根本不存在。她做任何事情,必定要把全世界都搅和得天翻地覆才对。

周津塬试图在自己的情绪中,找到对赵想容的歉意、怜惜乃至挽回。

都没有。

他只有一种巨大的解脱感。

护工把赵奉阳的轮椅推出来,准备送他回医院。车就停在门口,但出了别墅大门,依旧有冷意传来。赵奉阳畏缩了一下,护工连忙在他的膝盖上,披上一层皮草保暖。

他刚推上车,听到后面有动静。

周津塬取了外套,他居然也跟着赵奉阳上了车,淡淡地说:“搭个便车,我也要回医院。”

一路上,两个男人都无话,旁边的护工却觉得如坐针毡。

周津塬在脑海里思索了一圈,他想,父亲猜对了。

赵奉阳那晚,确实看到了自己和苏昕的照片,他就是赶去医院找自己麻烦的。但是,赵奉阳知道他车祸的真相了吗?他今晚拿出这个信封,要干什么?赵奉阳对苏昕的存在,又是否有威胁?

从最开始的无谓,周津塬突然发现,他好像慢慢地对苏昕小姑娘开始上心了。

片刻后,周津塬在黑暗中无声笑了一下:“我把她还给你了。”

赵奉阳睁开眼,更为寒冷地笑了:“你也配?”

黑暗中,他模模糊糊地说:“我是残废,却不是孬种。你以为,我不对赵想容下手,原因是什么?我很早就想强迫她,周津塬,你不会以为我顾忌着亲情伦理?但我告诉你,赵想容很小的开始,她就比我更懂怎么在社会上生存,她只是……她只是不想表现出来。”

周津塬察觉不对,他一个翻身,就让赵奉阳在自己腿上平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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