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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2 / 2)

晚膳上了桌,冯元未急着去用,拿起滋云膏又为她擦起来。

“爷?”绿莺费力地转过头来,眼里带着疑惑,方才不是说一日擦一回么,这样岂不是糟蹋了?

那人头都不抬,一脸理所应当:“爷今儿歇在你这里,这是体恤你呢,不想你遭罪,亦免得坏了爷的兴致。”

绿莺隐约有些明白过来。憋了半晌到底没忍住,吭吭哧哧道:“爷,奴婢......今儿实在......”

“你以为爷大老远跑来寻你是为教你账本子的?”冯元一声嗤笑,斜睨着她:“还是以为爷来就是为顿膳食?你府上供的难道是长生不老肉?”

绿莺心内酸楚,没想到自个儿都这样了,仍得不到他半分怜惜。她愈加自怜起来,一介玩物身如浮萍,主子乐时赐银赏物,气时动辄打骂羞辱。一世漫漫,也不知有没有脱离苦海的一日。愈想愈苦,仿佛吃了黄连一般,眼泪扑簌簌往下落个不住,打湿了枕畔。

将药膏盖好,冯元瞧了眼一桌子菜,负手回身问她:“你既下不来地,爷唤丫鬟伺候你用?”

绿莺不敢让他瞧见,偷偷擦了泪,胡乱摇摇头,心里滋味儿不好受,甚么也吃不下。

冯元没再管她,兀自用起晚膳,自斟自酌,不时瞟上她一眼,颇为自得自乐。

膳罢,瞧她也不能为他弹琴消食了,便命下人拿来笔墨纸砚。

绿莺趴在榻上,想知晓他在做甚么,见前头有桌椅挡着,便往榻外挪了挪身子探头瞧着。

只见他推开窗扇,立定于窗下的案子后,沉吟一番才俯身下笔,笔锋大开大阖,似是作画。

半个时辰已过,她早瞧得脖酸眼累,便收回脑袋,老实地趴了回去。冯元仍挥臂游走不住,一幅画画了忒般久,她心内便猜测他于画事上想必是不大擅长的,自来文官多才子,武将多莽汉,虽说他如今属文官,但她可记得,菱儿曾说过他原来是做过将军的。

须臾,冯元终于直起身子,长吁了一口气。亦没再瞧那纸一眼,兀自踱到面盆处净手。

慢条斯理地用巾子试干了手,他才缓缓往榻边走来。

绿莺心如擂鼓,侧着头,眼睁睁地瞧着他立在榻前,褪下朱袍后抬腿覆了上来......

冯元这几日皆是歇在南门,今儿散衙才回府。进了正厅,瞧见冯佟氏一脸止不住的喜色,他边饮茶边随口问着:“有喜事?”

“呵呵,喜事,大喜事啊!妾身给老爷道喜了。”冯佟氏心内滋味难言,嘴上却笑得开怀。

这下冯元亦好奇了,将茶盏放下,挑眉道:“有何喜,我怎么不知?”

冯佟氏望向帘后,大声道:“出来罢,让你们老爷掌掌眼。”

话声一落,帘子一掀,出来了两个美貌丫头。

二人一前一后在厅中立定,一清一艳,皆丰腴美丽,一身鸭杏裙的那个满嗓子清脆:“奴婢琴双见过老爷。”

着藕荷罗裙的丫头生得颇为娇媚,性子亦大胆些,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冯元,目含秋水,娇滴滴道:“奴婢娇儿给老爷请安。”

冯元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二人,姿色上乘,衣裙饰物可不是丫鬟该有的,他皱眉瞧向冯佟氏:“这是何意?”

冯佟氏一怔,这还用问?这不是明摆着要给你屋里添人么,若是粗使丫鬟哪须你过目?心内腹诽,却还是解释道:“呵呵,妾身瞧老爷久不去后院,晓得王氏刘氏不得老爷意。老爷公务繁忙,常歇在外书房,可如今已入了秋,榻冷风凉的,老爷身边亦不能没个暖心人儿,这才寻了俩可人儿过来,老爷瞧瞧她们两个是不是好人才?”

闻言,冯元心内了然,却仍是奇怪,问道:“怎么忽然给我张罗起人来了?我何曾开口向你讨要了?”

冯佟氏瞧他虽面无喜色、语气平平,却也不似不乐意的样子,便指着那娇儿笑着说:“老爷今儿便将她收房罢。”

冯元望着冯佟氏,仔细观她面色,不似以往的狰狞,温婉喜悦。

他心内熨帖,温和地望着她,叹了口气道:“你可算懂事了些,不似以往那般善妒了。可是,”手指点了点那两个丫头,“她们我还瞧不上眼,你发卖了罢,今后亦莫提纳妾收通房之事了,你亦晓得我不是那贪花重欲之人。”

莫说他瞧不上这俩庸脂俗粉,就算来的是两个天仙,他亦不是说要便能要的。这般年纪,冯安还未长成,况且又是个混不吝的,他更要保重,哪能胡纵失了根本。一个绿莺,既是他可心的,又能供他平日纾解,这便够了。

不过,他虽不收这俩人,心内对冯佟氏还是感激的。回想当年,新婚时两人相敬如宾,可随着日子的周而复始,她的面目却愈来愈可憎,做了多少恨事。如今想必是上了年纪,竟和软了许多。

拍拍她的手,冯元温声道:“我知你是体恤我,我领你的情儿,这些年府里全赖你操持,辛苦你了。”

冯佟氏一愣,紧接着眼圈一红,忍不住哽道:“老爷......”这夫妻间的贴心话多少年未说过了?

用完晚膳,冯元回了外书房。

冯佟氏怔怔坐于圈椅中,久久未能回神。手里的茶早已凉透,心内滋味儿复杂难言,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宋嬷嬷打量片刻她面色,忍不住问道:“太太为何还给老爷送人啊?外头一个已是够堵心的了。”

“就是因外头那个兴风作浪,我才想让人将老爷拢在府里,起码府里我能拿捏住,外头根本鞭长莫及,属于渊儿的东西都饱了那野狐狸的私囊。”顿了顿,她自嘲一声:“可惜啊,可惜咱家老爷根本就瞧不上。这般百里挑一的颜色,呵,老爷连第二眼都懒地瞧!”

宋嬷嬷转了转眼珠,压低声:“那咱们可要去寻更绝色的?”

“哈哈哈。”冯佟氏一阵大笑,直到笑得眼圈发红,才拈起帕子试了试眼角,摇摇头:“绝色?哼,绝色在老爷手里捏着呢,他哪还能瞧得上旁人。”

“太太说的是......”宋嬷嬷期期艾艾嗫嚅道。

冯佟氏冷哼:“没错,说的就是那野狐狸,也不知生得如何貌美。”

闻言,宋嬷嬷不屑一笑,安抚道:“太太莫要抬举她了,老奴可不信,一个奴才秧子,还能生成个倾城倾国样?”

“说的也是。”冯佟氏点点头,须臾又拧起眉头:“那我倒好奇起来那狐狸精到底是使了甚么手段,咱家老爷就似那被钩子黏住的鱼儿一般,忒窝囊!”

想到这里,她脑中立时浮现出冯元与个面容模糊的妖媚女子亲热的一幕,心里不由又恨又妒,使劲儿一拍扶手:“贱人!”

“太太息怒,一个玩意儿过些日子老爷就撂开......”

“奶娘!”冯佟氏打断她,不耐道:“你这车轱辘话前前后后说了不下十回了,你没说腻我都听腻了。”皱了皱眉,她无奈道:“这都好几个月了,老爷哪有撂开手的意思,反而更热乎了。你瞧瞧,从侯爷大寿那日走的,待了整整三日才回府来,哎......”

宋嬷嬷心内不住叹息,想到方才两个丫头,请示道:“那两个明儿发卖?”

冯佟氏疲惫不堪,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随意挥了挥:“先养几日罢,没准老爷会改主意呢。”想起方才下人的回禀,她立起身:“渊儿身子不爽利,晚膳亦未用,走罢,跟我瞧瞧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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