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哪能听她说完,已经迈着大步朝大门走去。
旁的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张氏也率先起身,“既侯夫人身子不妥,咱们也赶紧陪着老祖宗过去瞧瞧吧。”
顾氏由如意扶着来到正院,门被叫开以后,只见一院子的下人跪了满地,她也不去过问之前发生了什么,直接冲向孟芫所在的正房。
屋子里同样也挤满了人,除了孟芫那四个贴身女使之外,另有一个老郎中正隔着床帐给里面的人扶脉。
顾氏知道定是孟芫在帐子里,她不敢打扰,等那郎中收了手到一旁执笔开方,这才慌忙提问,“老先生,我孙媳她如何了?”
那郎中摇摇头,“这会儿脉像正乱,我开了方立刻煮上,先服过三剂再说。只是这之后再不可让她再服用活血的寒凉之物,不然怕是神仙也难救啊。”
顾氏道谢后赶忙回到床边,碍于有外男在场,只隔着帐子和孟芫说话,“芫娘,我老看你来了了,你这会感觉如何?”
孟芫隔着帐帘发出虚弱的回答,“又让老祖宗跟我费心了,我,没有大碍,就是提不起精神……”
“那你好好歇着,千万别损耗心力,郎中说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好,老祖宗也多保重,千万别因我烦心。”
众人见是这个场面,只由张氏做表率上前,同样宽慰了孟芫几句。
为了让孟芫好好休息,顾氏没有过多在正屋盘桓,而是带人去了宴堂小香厦,她让如意将孟芫的心腹紫棠单独叫来,势要问个究竟,“说吧,你主子到底是因何出的事?”
紫棠赶忙跪下答话,“回老祖宗的话,夫人她今日起床时本是好好的,特换了节日里的吉服准备往三思堂去给您问安,之后青萍从屋外端进来一碗燕窝,夫人每日都要喝的,在奴婢的服侍下就用了多半碗。可是只片刻功夫,夫人她头顶就开始冒汗,手脚也冰凉,直称肚子疼,奴婢知道这事非同小可,让碧芙赶忙去寻外院的管事,一来请侯爷归府,二来寻郎中诊治……”
顾氏大致听明,直接挥手打断她,“你是说,侯夫人是喝燕窝的时候出的事?那燕窝何在?可验过了没有?”
“方才郎中给看过,说是没有毒,但里面搀着活血凉血的两味至寒之物,一是薏苡,一是细辛,都是孕中碰不得的。”
这话说完,顾氏已经气得把桌上的茶盏摔在地上,“那就是说,有人故意要害咱们侯夫人了?”“这事必须要彻查,来人,先将这院子里的人统统给我拘住,一个也不许进出。”
紫棠忙答,“方才事发的时候,奴婢就已经让所有人在院子里待命,不许她们往别处去,只请老祖宗救救我们夫人。”
顾氏点点头,“好孩子,你做的对。你再接着往下说,这燕窝都谁经过手?”
“听青萍说,这燕窝是甘婆子端来的,是厨娘吴发家的亲手炖的。”
顾氏毫不犹豫下令,“既这三个人都经了手,那就从她们三人查起。虽然青萍是你们夫人自小带来的,但为了安全起见,这一遭,也得一视同仁。”
紫棠也跟着磕头,“老祖宗说的是,事关夫人安危,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青萍这会儿带头跪在院子里,她自己也说,只等夫人证她个清白。”
只一盏茶的功夫,顾氏便分别审了涉事的三个嫌犯。
青萍的供诉是最简单清晰的,“奴婢本想去小厨房将夫人每日都要喝的燕窝端来,结果半路就遇见了甘婆子,她说是到小厨房喝水,见吴发家的将燕窝装在食盒里,怕燕窝凉了,顺手拿来,想主动请缨送进屋的。”
顾氏便问,“当时燕窝交到你手上,可有旁的人在场?”
青萍摇摇头,“没有,当时院子里只我和甘婆子在,但我自接手燕窝就没掀开过食盒。”
顾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可言语上并没将她排除,“那就说说,甘婆子把燕窝交到你手上,直到你进屋这个过程,你是有机会往燕窝里加料的。”
青萍咬住嘴唇,“奴婢不敢辩驳,但此事确实不是奴婢所为,还请老祖宗明察。”
顾氏便命她下去,交给自己的人看管起来。
接下来是甘婆子,算起来,她是这三人里面资历最老的,在府里看了一辈子的二门。
甘婆子上来就喊冤,“老祖宗明鉴啊,奴婢自六岁入府,从个柴房的烧火丫头做起,在咱们慕府里也算是老门户了,时时刻刻都存着感念主人的心思,万死也不能为报,怎么会生出谋害当家夫人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若老祖宗实在疑心老奴,老奴宁可一头撞死。”
说着,她就朝着桌角撞去,不过自然被两旁早有防备的女使们拦下了。
顾氏仍板着面孔,“你也不用急着喊冤,我长了眼睛会看,生了耳朵会听,你只老老实实答我的话。先说说,你一个守门的婆子,好端端地怎么想着替主人家奉膳去了?”
甘婆子面上一红,“老奴这是被财迷了眼了,老奴就想着,今日是除旧迎新的大吉之日,夫人又有了喜信在身,我平日里守门没得个好门路,难有请赏的机会,今日恰赶上青萍姑娘取膳来得迟,我就动了贪念,想着今日去正房给夫人奉膳,少说也能得上半角银子打赏,这才,这才隔着灶台上炕。”
顾氏听完,也没找到守门漏洞,皱着眉问她,“那据你的意思,这只帮忙将食盒从小厨房提出来,半路就交给了青萍,期间也没打开过食盒?”
甘婆子点头如捣蒜,“天地良心,老奴泥猪癞狗一样的贱命,哪敢动手去掀夫人的吃食,万一弄污弄脏了去,多少命都不够填呐。”
“青萍说她没掀开食盒,你也说你没动过,那照你们这么说,只可能是吴厨娘趁着职司之便,下手投毒了?”
甘婆子为了脱身,只顺着顾氏的话往下顺,“那想来就是她吧,也只她最有机会。”
在两边旁听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也均画了浆糊,张氏索性直言,“那依你说的,这吴厨娘也太明目张胆了些吧?这燕窝出了问题,所有人第一个怀疑的正该是她,她怎么会蠢到直接在自己做的吃食里下毒?”
甘婆子一想,也觉得吴婆子寻常最精明个人,应是不会如此犯傻,可如果不是吴婆子,她自己的嫌疑岂不是更大,索性一咬牙,“老奴隔着厨房窗的时候,眼见着吴厨娘往燕窝历来撒了什么,许是她料定有法脱身,才敢如此明目张胆。”
顾氏也不再听她陈述,而是将嫌疑最大的吴厨娘也叫了来。
吴厨娘也不用人审,直接跪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把今日从起床到事发,中间发生的过程一一讲明。
“奴婢今早比平日早起了一会儿,领过碧芙姑娘代夫人派过的花红后就到小厨房炖燕窝,燕窝快要煮好的时候,奴婢听见厨房后面的小库房有动静,还当是闹了老鼠,就抄着烧火棒子去那处看,结果是有只野猫儿窜了进去。奴婢将猫赶走,净了手,将燕窝盛到碗里,又放进食盒,只等着青萍姑娘来取,结果甘婆子说她还没领到赏银,主动要往上房把燕窝送去。我一开始不肯,但又怕燕窝凉了,最后还是由着甘婆子将燕窝拎走了。”
顾氏注意到她说的和甘婆子有一处不符,“你是说,燕窝你直接盛好装了食盒,没往碗里再添任何东西?”
吴厨娘一愣,“那哪能啊,燕窝已经煮好了,我放别的进去也不合适啊,旁的不论,很容易就闻出来异味吧。”
她自己说完,最先发现不对,“定是奴婢离开小厨房去捉猫的时候被人潜入投了毒,不然夫人喝第一口燕窝的时候就应觉得不对。”
正这时,半晌没有露面的如意进屋了,手里还拎着个油皮包袱,“禀老祖宗,这是在甘婆子屋里发现的东西,是个白玉手镯和两个银锭,另外她屋里掸瓶还藏有一张油纸,上面有些粉末,郎中说是薏苡和细辛的生药残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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