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平稳,很快就到了宋家。市郊一带,有很老旧的门庭院落,住着的都是些不爱热闹都市的人。
好多都不是独门独户,院落相连,住的时间久了,邻里相亲,也挺和睦的。
陈水墨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腿就有些发软,她踉跄着跟去后备箱拿东西。宋信和扶了她一把:“不舒服?”
“咕……”陈水墨刚想回答一句太不舒服,肚子就适时的叫了一声,害得她被宋信和鄙视了一把。
“许阿姨肯定做好吃的了,等下多吃点。”
他拿出来两个茶盒,外包装上印了一副水墨画,山山水水的,应该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陈水墨看不懂,也没问。
“老段记的普洱,我父亲爱喝茶,每次出国总要带两大包。”
“嗯,贵吗?”
“不便宜。一百八一盒。”
“哇!”陈水墨垫了垫重量,说道:“看着就不便宜。”
但是,以宋信和以前用过的咖喱的价格来看,这个价格很可疑啊,她有些心虚,再度问道:“你没诓我吧?”
宋信和关上后备箱,挑眉:“诓你?怎么诓?少说个零?”
陈水墨惊讶:“真一千八?”
他从她手里接过盒子,拥着她的肩膀,往门口走去:“真的只有一百八。我父亲喝不惯好茶。”
陈水墨懵懂的点点头,大概知道他家的消费水平了,对她来说,一百八十块的茶叶,真心不便宜啊!还要多贵的茶叶才算好茶?但她只是心里嘀咕了下,不敢直说。
“除了茶叶要求喝好点的,父亲其他方面都很节俭。这点,和我母亲不一样。”
“诶?为什么总是父亲母亲的叫啊?”陈水墨不能理解,她吧,是没有爸妈可以喊,要有的话,天天可以喊百八十遍呢!
“额……”这个问题真的难住宋信和了,自小就是父慈母严。那会儿给父亲打个电话,都得等他回到贝鲁特或者耶路撒冷这种有通讯的城市,才能联系到。
长时间疏于感情联络,于是就寄希望于写信。内容会写很长,叫爸觉得很不尊重这封信飞行的距离,因此首行一定要写成“父亲,你好”的格式。
慢慢的,就再也叫不回爸爸了。
“叫爸爸不习惯。”
“这怎么不习惯啊?”陈水墨不能理解,她尝试的叫了一声:“爸爸!爸爸!爸爸!”
多顺口的称呼啊,可惜她没有爸爸可叫!
正说着呢,房门开了,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一脸和善,热情的说道:“这是小陈吧?哎呀,快进来。”
陈水墨就这么走到了这一步,她一脸憋红,赶忙叫人:“宋……”
“这是许姨。”宋信和在她喊出第一个字以后便知道她认错人了,这才拦在她前面介绍道:“路上不是跟你提过吗,快叫人。”
“许姨好!”
陈水墨尴尬极了,但许姨似乎并不在意,探手拉了拉她,微胖的脸上笑意更甚:“饿了吧?先生和太太都等着呢,快进来。”
因为许姨的友善,陈水墨忐忑心里稍稍平复,但……这种心情,在见到宋妈妈的时候,全部淡然无存。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的女性,她穿着精致的丝质长裙,头发挽起成很显淡雅的发髻,端坐一隅,端庄大气,和她的面容非常不符的妆容,有点像是强行把自己打扮的很成熟。
但她看人的目光,确是冰冷疏离的。
陈水墨先看完风韵无限的宋妈妈,才来得及扫了一眼宋爸爸。相比来说,宋爸肤色黝黑,目光深邃而慈爱,让人看了就想接近他,但又觉得他似乎不怒自威,给人一种不可接近的假象。
这两人,细看,真不像夫妻。
一个如温室浇灌的花朵,一个是野地里火烧不尽的劲草。
但当他俩站在一起的时候,又会觉得画面分外的和谐,白配黑,天真配沧桑,精致配粗矿。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眼,陈水墨心里已是百转千回。她谨慎的跟着宋信和上前,基于刚刚的小口误,这次没敢先开口叫人。
“父亲。我们回来了。”宋信和把礼盒放下,带着陈水墨走到沙发前,示意她叫人。
陈水墨张口,嘴巴一时抽住,不知道怎么的,吐出来的两个字,就成了:“爸爸……额……”
一瞬间,宋郁也有些惊愕,他看着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一脸恨不得咬断舌头的模样暗自悔恨,倒是心宽了些,笑道:“坐吧。你是……陈水墨?”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儿子跟他电话里提过的名字:烟里山光陈水墨,云边日影乱青红。
这女孩儿,看着有些浮躁,并不像她的名字,不过小小年纪,这样才是正常的,他冲小姑娘笑道:“叫的这么顺口,看来我得给个见面礼啊!”
“小悦,去把我书房里第二格抽屉里的绿松石拿来。”
宋妈妈没什么反应,淡漠的去往书房了,很快,手里拿着一条指甲盖大小的绿松石手链,递给了宋爸。
宋信和心下宽慰,最近请父亲做了许多的思想工作,看来母亲态度似乎改变了许多。
“母亲。”宋信和扯陈水墨袖子,暗示她继续叫人。
陈水墨张大嘴巴,突然不知道叫什么好了,叫妈妈,过于亲近,不合适,叫伯母,可宋爸刚刚已经应了爸爸的称呼了,也不合适。
“叫妈。”宋信和改口,换了个她爱喊的称呼。
“妈妈……好!”陈水墨真的是,欲哭无泪,未来公婆,对自己的印象……咦?她为什么认为面前的人已经是未来公婆?
宋母神情有一瞬的松动,并没有应和陈水墨。她看向宋信和,片刻后又恢复疏离淡漠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