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宜乐内心:嘻嘻嘻好开心。
正赶上午饭,离厨房老远就能闻到香味。
梁母说梁栋的爸爸在赶回来的路上,先吃点心垫垫。顾宜乐边吃心里边打鼓,他从来没听梁栋提起过父亲,心想这位爸爸怕是不太好相处。
许是看出了他的紧张,梁瑗安慰道:“嫂子你别怕,我爸当领导当惯了,就脾气臭脸色难看,以后你们也不怎么住家里,用不着怕他。”
顾宜乐便稍稍放了心,心想怎么说四个人有三个站他这边,就算打起来也不至于输。
谁想等啊等,除了梁栋的爸爸,还等来四五个亲戚,其中包括梁栋的爷爷。
“爸爸要来怎么不早给家里打电话?”梁母责怪梁父一句,又冲梁瑗使了个眼色,转回来笑着说,“我去让厨房多加几个菜。”
说是在公司碰到顺路一起吃顿饭,可既然有长辈在,座次安排就得讲究。
顾宜乐左手边梁栋,右手边梁瑗,梁爷爷就坐在他正对面,抬眼视线不小心相撞,顾宜乐都头皮发麻,更别提梁栋那些叔叔婶婶们齐齐汇聚在他身上的审视目光。
他想完蛋了,这下要是打起来,怕是没几成胜算。
打起来倒不至于,梁瑗用手机在桌下输入一行字递给过来——这几位说话难听,造不成实质伤害,嫂嫂你左耳进右耳出,熬过去就好了。
顾宜乐心里一咯噔,心说不会要嘲笑我“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类的吧?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这种“大户人家”一般不会在明面上让人难堪,尤其是今天作为客人来访的顾宜乐。
他们的矛头出奇统一地直指梁栋,一会儿说他不读研就回国不明智,一会儿又说他专业冷门不好找工作,借着为年轻人规划职业道路之由,言语中尽是不赞同甚至贬损。
“上回不是说了嘛,让小栋到生产部做项目。”被梁栋称为大伯的中年男人说,“跟他的专业也算对口,上手应该不难。”
小叔接话道:“生产部要下工厂的,又脏又累,怎么能让小栋干这个?”
“我倒觉得生产部不错,小栋不爱说话,去那儿再合适不过。”大伯母也插嘴,“老爷子您觉得呢?”
梁爷爷自开席之初脸色便不太好看,说:“这事从长计议,先吃饭。”
吃到一半,大伯母把目标转向顾宜乐,看似慈祥地问他是学什么的。
“拉琴的。”顾宜乐心情不好,懒得多说。
“听说是拉小提琴的,还拿过国际大奖呢?啧,长得也好,白白净净的。”大伯母掩唇笑,目光在顾宜乐和梁栋之间来回打量,“也不知道怎么看上我们小栋的,他呀,小时候连喊人都不会,见谁都板着张脸,我们总说他将来找对象怕是费劲。”
梁母勉强保持微笑:“不是也找到了吗?孩子觉得合适就行,我们当长辈的还是别瞎操心了。”
女主人的一番话起了点震慑作用,席间安静了十来分钟。
最后收菜上甜品,看见阿姨端来一个飞机形状的小蛋糕,梁琬——也就是梁栋的堂姐,噗嗤笑出声:“我记得小栋十岁的时候,婶婶就在家做小飞机蛋糕哄他开心,现在他快二十三了吧,还喜欢吃这个?”
十岁正是梁母发现梁栋与别的小孩不一样,开始回归家庭努力补偿的时候。
因此她的脸色顿时一沉:“习惯了,小栋回来厨房阿姨就会给他做。”
“是哦,我们小栋本来是要当飞行员的。”大伯母捻起餐巾擦嘴,“也不知道他爸干吗阻拦,不然咱们成天国内国外到处飞的,也算照顾小栋的生意了。”
此言一出,不止梁母,梁瑗也在桌下捏紧了拳头。
梁父都听不下去,难得胳膊肘向里拐:“飞行员很难考的,我们梁栋……”
“飞行员怎么了?喜欢吃蛋糕怎么了?”
几位长辈光顾着明朝暗讽明争暗斗,忽略了一直安静吃饭的顾宜乐。
也正因为来得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
“开飞机的可帅了,我就喜欢开飞机的,再说没有飞行员你们骑马还是坐牛车去谈生意?都是工作,还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顾宜乐扫视全场,接着道:“不爱说话又怎么了?他在我面前话多得很,作为长辈难道不该先反省自己的态度吗?”
全席哗然,大家都张口结舌。
梁栋和梁瑗一人一边拽住顾宜乐的胳膊,他还是站了起来:“我出身小门小户,没什么见识,今天才知道原来电视剧也不全是虚构,感谢在座诸位让我大开眼界。”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蓬勃的怒火:“各位慢慢吃,我先走一步。”
五月底的首都也不凉快,推开门,闷热的风扑面而来,顾宜乐非但没清醒,还想回去接着骂。
怎么说也是成年人,终究忍住了。
想着自己第一次登门就闹成这样,走在林荫小路上的顾宜乐有那么一丢丢的后悔,心想待会儿回去不知道还能不能进门,我琴还丢在沙发上呢,还有那么大个老公。
这个纠结很快解决了,因为老公追了出来。
梁栋先是小跑跟上,然后一声不吭地走在顾宜乐身边,要不是顾宜乐性子急,他俩说不定能这样一直安静地到走到大马路上。
“你出来干吗?”顾宜乐没什么底气地问。
“陪你。”梁栋说。
顾宜乐垂头看脚下的石板路:“你还是回去陪你家人吧……我指的是你的妈妈还有妹妹,嗯,你爸爸也勉强能算上。”
一顿饭的功夫,顾宜乐就分出敌友选好阵营,梁栋不禁弯唇。
“你还笑!”顾宜乐瞥见他的表情,气炸了,“你就不生气吗?他们那么说你!”
梁栋摇头:“我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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