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高架时遇上塞车,林置无所事事地看向车窗外,路边的人全都望着同一个方向,林置好奇地循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那边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地不知道在干嘛。
林置降下车窗,听见了一些模糊的字眼,伴随着难听的咒骂声。
“哎,”司机大叔仿佛见惯了似的,“又来了。”
“什么?”林置疑惑道。
大叔朝窗外努努嘴,道:“这边有几个私人赌场,牌桌上最容易出现纠纷,经常出现当街斗殴事件,过年这段时间更乱。”
“有次我运货到这边,看见有个人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啧啧啧……”大叔不停咂舌,而后感叹道,“赌博这东西,千万不能沾上,那就是个无底洞啊。”
“嗯。”林置随口应了一声,感受到身旁的姚文景敏感地绷直了身子,便不动声色地碰了碰他的胳膊。
车流缓缓移动,窗外的咒骂声突然变成怒吼以及行人惊恐的尖叫声,林置闻声看过去,行人已经四处跑散,处于中心的几位当事人完全露出来,其中一位正奋力往前跑,然而没跑出几米便被后面追他的人一脚踹得摔在了地上。
踹人的力度显然不轻,被踹倒的人没能立刻爬起来,而是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弯起手肘挡住身体重要的部位。
林置看得直皱眉,他怎么觉得地上那个身影有点熟悉,确切来说,是那人身上灰扑扑的棉服有点熟悉。
与此同时,地上那人被踢得惨叫一声,声音清晰地传入林置的耳朵,就坐在林置身旁的姚文景显然也听得很清楚。不管这么些年来姚康平是如何对待他的,自己父亲的声音姚文景不可能听不出来。
姚文景猛地扭头望向一直刻意避开的窗外,姚康平捂住了头部,身形也几乎被打骂他的人遮住,但姚文景很确定地上那个卑微求饶的男人就是他的父亲,和他记忆中张牙舞爪、恶声恶气的姚康平相差甚远,却又一点一点完全重合。
“小景。”
林置担忧的声音将姚文景从回忆中唤醒,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一直在抖。
“我……”姚文景颤抖着声音,“我要下去……”
“好。”林置握住他的手臂,让司机大叔靠边停车,“叔叔,麻烦你先把东西送过去,我爸在店里。”
林置搀着姚文景下车,嘴里不停地安慰着“没事”、“别怕”,同时掏出手机报了警。
人行道上洒满冬日温暖的阳光,姚文景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他整个人如坠冰窖,冷得直哆嗦,走近“战场”的过程中有几次险些迈不开步伐。
其实他下来了又有什么用,替姚康平打跑那些人吗?他根本做不到。还是质问那些人为什么要打人,答案似乎已经显而易见。
他想制止这场单方面的殴打,他张开嘴大吼,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没能起到任何唬人的效果。
“喂!”林置又一次救了他,大喊道,“你们怎么打人啊?”
声音引起殴打者的注意,他们纷纷回头,见喊话的是两个白白净净的毛头小子,不屑地嗤笑起来。
“少管闲事。”其中一个男人道。
林置不愿让他和姚文景受姚康平的牵连卷入纷争中,故装成路人的语气劝道:“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非要动手,况且你们这么多人打一个不好吧。”
他这“圣人”般的发言引得那群人笑得更加猖狂。林置知道他们在嘲笑他的天真,但他不在意,他只想拖延时间等附近的派出所出警。
姚文景死死地盯着蜷缩在地上的姚康平,脸色发白。
“小伙子,不清楚事情真相就不要随便见义勇为。”男人说着瞥了姚文景一眼,笑了笑,“你朋友看上去很害怕,我劝你们还是赶紧走开吧。”
林置侧身挡住姚文景的视线,硬着头皮继续道:“打人是犯法的。”
男人这下懒得再理他,转头往姚康平身上啐了一口口水,骂骂咧咧地又开始踢打姚康平。
林置在杂乱的打骂声中把姚康平被打的原因拼出个大概:姚康平起先欠了他们赌债,一直还不上,前几天突然一次性还清了债务,手里还剩有余钱,便约着他们一起打牌,这些天姚康平的手气一直很好,从他们这里赢走不少,直到今天他们才发现根本不是姚康平手气好,而是他伙同着另外一个人出老千!
那人见事迹败露跑了,姚康平没跑掉,气头上的几人逮住他直接给揍了一顿。
林置听了实实在在地打心底里厌恶姚康平的为人,姚文景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既羞又愤。
幸好警车的鸣笛声很快传来,几个男人最后在姚康平的背上踢了两脚,咒骂着跑了。那片空地上瞬间只剩下死鱼一样的姚康平,没有一个人上前扶他。
林置站在原地没动,姚文景在他身后也没动,心情十分复杂。
姚康平是被赶来的警察拉起来的,年轻的警察询问他的伤情、被打的原因、打他的是谁,姚康平一概没答,只哼哼唧唧地喊疼。
最后警察把姚康平带上了警车,八成是送他去医院。期间姚康平一直没看林置这边,他不可能不知道姚文景在这儿,也不知这回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打着父亲的名义让姚文景送他去医院。
林置被问起的时候只说自己是路见不平报的警,所以没被要求去警局录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