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面孔上,每一分的神采都写着:钱算个什么东西,逼格是个什么玩意儿,社会地位、身份样貌?垃圾。
老子都已经有钱了,才不管,自己开心就行!
再后来,当知道封锐会去社区养老院帮忙,对租客也向来客气,还会连着多年不涨房租、被同小区其他房东联手狂喷“扰乱市场”也岿然不动的时候,渐渐长大的霍凌然明白了什么叫做“仁心”。
也是那时候,霍凌然对“钱”这个字眼有了全新的衡量。
真正让他下定决心走选调这条路的,则是奶奶生病那年,封锐亲自过来,带他去社区。
去社区,找陈主任,他起先是以为走什么关系和后门儿,比如可以给奶奶多报销些医药费这种。
结果懵懵懂懂地跟去了,封锐直接从社区宣传台上拿了几张宣传纸,递给他,说社区医院现在可以给70岁以上的老人做对应疾病的愈后诊治和随诊,有些药甚至可以直接社区医院拿,报销比例更高、费用更低,因为人少,挂水什么也都方便。
霍凌然那时候年纪小,不太能藏得住话,心思也浅,他觉得封锐会这么替他省钱,是因为觉得他没钱、穷,于是心态略崩地说:等他以后赚到足够多的钱,就不用想办法省钱了,还能带奶奶去更好的医院。
封锐愣了下,看了霍凌然几眼,等看明白,知道霍凌然误会他的意思了,笑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你还小,在你的世界观里,可能觉得钱重要。”有了钱,什么不能解决?
“哥今天就教你,钱归钱,一些基本的社会福利和利民政策,你也得知道。”
“不光要知道有没有,还要知道如果哪天你需要,你又不清楚,应该去找哪个部门问。”
后来,霍奶奶出院后的几次水都是在社区医院挂的,人少、安静,还不用等号排队,非常方便省事。
开的药,也果然便宜很多。
封锐记挂着霍奶奶的病,也一直记得霍凌然不服气地说他以后有钱了如何如何的样子,后来再去看病,便特意和霍凌然多聊了一会儿。
主要目的是想给孩子掰一掰价值观。
别小小年纪钱不钱的,钱再多,生活也还是生活。
做人,尤其是学霸,志向需得高远一些。
怎样才算高远?
封锐拿自己给霍凌然举例子:“你看我,哥有钱吧?房子特多,对吧?”
“我自己挣来的?”封锐笑,“当然不是。”
是拆迁,是棚改,是某某楼被划进特殊发开区,他的楼刚好在里面。
是因为国家政策,社会发展。
封锐:“所以我有钱,只是因为运气好,赶上了规划、赶上了好时候。”
封锐:“那你觉得,‘好时候’‘规划’是随随便便拍板子就有的吗?”
难道不是‘人’做的决定?
而这其中,赶上好时候的‘人’,和做决策的‘人’,封锐问霍凌然:“如果是你,你更想做哪种人?”
前者,自己获益,有钱;后者,让少数人暴富,却能以政策推动发展,造福一方。
第一次,有人教霍凌然把目光看得深远一些,也是第一次,在有关未来这个话题上,霍凌然没有听到“你要好好上学,以后找个好工作,找到好工作赚大钱,回报你奶奶,让你奶奶过上好日子”。
真的,第一次。
也是唯一的一次。
毕竟封锐又没毛病,不会整天跟个上学的孩子聊家国天下。
何况他原本也只是想掰一掰价值观,怕人孩子走上唯金钱主义的错误道路。
结果……
霍凌然说完,对着封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人生道路,就是这么走岔的。”
封锐:“……”
封锐先是反思,反思完心说这岔路走得不挺好的吗。
封锐把年轻男生抓过来亲了口:“以后又不缺你那点工资,你就去做你想做的。”
霍凌然近来牢牢抓住了封锐的口味,总挑他喜欢听的:“那要是以后一直赚不了什么钱……”
封锐:“哥给!”
霍凌然:“一直给吗?”
一直这两个字封锐很喜欢:“要不然?”
封锐故意凶道:“大学里离男生远点儿,不许勾肩搭背,每周末都给我回家!”
封锐:算了,还是直接a大旁边买套房吧。
半年后,封舒文高三。
这位弟弟很争气,自从分到文科班之后,半年时间,成功把自己考进了班级上游。
霍凌然替他估过分,一本问题不大,重本还需努力。
封舒文自己很满足:够了够了,好歹能上个本科了。
只是当聊到以后大学学什么……
封舒文:“我想考影视学院的编剧专业,以后出来写电视剧、电影。”
霍凌然淡定地问:“你不卖鞋了?”
封舒文:“那是我做编剧恰不到饭时候的副业。”
他也知道编剧饭不好吃!?
封锐:头疼。
封舒文非常坚持,他觉得他可以,很可以,还给封锐说他为什么很可以,举例他拥有一个编剧具备的特征:“我观察力强!洞悉人性!”
封锐头更疼了:你观察力强个屁!有嫂子半年了至今还纯真的以为霍凌然只是进门做了一个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