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未说完,忽然被头顶垂下来的一道冰冷目光慑住,与之对视,气场渐弱,一时忘了言语。
陆致收回目光,推门进屋,正要合上门,被人用手挡住。
欧夕影只觉一股寒流从脚底板直往心尖蹿,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慌不择言,亦是无计可施。
“你不是说要一直守着我的吗?你忘了吗!?”
陆致闻言,只觉自己可笑又可怜,他一开始只低声地笑着,像刻意压抑自己的情绪,后来忍不住,竟嘲讽地大笑起来,难以停下。
欧夕影被他的笑声吓到,竟不自觉退了两步。
良久,陆致终于收了笑,喉咙里却依旧有笑意盘旋,他问:“你究竟有多恨我?”
究竟有多恨一个人,才能想也不想地将他送进监狱?
欧夕影瞬间红了眼眶,忙不迭失地解释:“我没有,我只是,我当时只是生你的气而已……”
她当时就后悔了,可是已然无法挽回。
她知道自己那次做得有些过了,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而已,让他别想着到处跑,好好陪在自己身边,一心一意守着自己,可是没想到,他得了那般大的惩罚,她突然就心疼了,对他的感情从来都很纠结,很矛盾,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她每个月都去探监,可没有一次见到过他,后来听说他连父母也不见,这才安下心来,他不是不想见自己,不是不想见自己,她一遍遍地这样跟自己说,想着等他出来后一定要好好解释……
“生气?”陆致喃喃念着,双目放空,“你生气的代价也太大了……”
他垂眸,无声地叹一口气:“以后别来见我了。”
他不能保证自己次次都是这样好脾气,若换了别人,怕是一出来时就会去找她算账。
可是他乏了,没有精力再去应对她,也不想再看见她,就当自己那些年的真心和付出全投了大海,也不想再计较什么回报了。
是他自己没有眼色,是他被猪油蒙了心,一切都是他的原因。
欧夕影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不相信他会这样对自己,明明那个时候,他对她百依百顺,从未说过一句重话,心上隐隐作痛,她不知道为何缘故。
她扑上去抱他,又被他毫不留情地推开。
一次又一次,纠缠间,有人来到了门口。
“欧夕影!你竟然还有脸来这里?!”
她惊愕回头,见得来人,反而笑了,真好,老朋友齐了。
韩予瞳买了一堆东西,先去阮悠的公司等她下班,两人再一起来找陆致烫火锅,未曾想会见到如此一幕。
“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阮悠淡淡地睨着她,心头如翻江倒海,她不想陆致再见到她,却未料她竟自己找上门来。
欧夕影平复呼吸,冷笑一声:“阮悠,你做出这副清高样子来干什么?还不是只会在背地里玩阴的,大家都是熟人,你别装了。”
阮悠不解,微微皱着眉。
韩予瞳更是不悦:“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欧夕影没看她,只一心一意注视阮悠,试图在她脸上找到蛛丝马迹,缓声问:“是你让江峥衡搞我们家杂志社的吧?”
南风杂志近来频频被人打压,她到处降身段求人,才有知情者愿意透露一二,只隐隐提到ne,多的再不愿提。
ne能和她有什么仇?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那人。
韩予瞳闻言,只是喜笑不止,心头暗爽,忍不住道:“这是老天有眼,你怎么能怪得了别人?”
她们一来,欧夕影便不如方才死乞白赖,仿佛忍着一口气,死活不愿意在她们面前低下头。
“你怎么还赖着不走?难道要人赶你吗?”
韩予瞳笑够了,见她依旧矗着不动,不禁心烦,伸手去扯她。
欧夕影没料到她会动手,长久以来的自我保护意识太强,令她想也没想地就反击,猛地握住那只拉扯自己的手就是一推。
韩予瞳没站稳,被推得差点摔倒,阮悠心下一惊,幸好站得近,在她倒地之前将她扶稳。
陆致也立时伸手去扶,心下后怕不已。
见韩予瞳没大碍,他终于将目光投向欧夕影,眸中温度全无。
阮悠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会喜欢欧夕影。
他回答说,因为他身边的每一个女生都是鲜活又明亮的,只有她,柔弱得没有任何存在感一般,好像一眨眼就会消失,可是,他却想保护那样的她。
他七年前得知真相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错了,她从来不需要别人保护,她就像一朵食人花,越靠近,越容易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滚。”他冷冷开口。
欧夕影尚处在愣怔之中,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偏了头。
阮悠收回手,掌心余有麻意,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动过气了。
“你知不知道她是孕妇?”
欧夕影捂着脸,这一巴掌让她似乎又回到了曾经,那么渺小,那么卑微,像极了当年在容公馆挨的那一巴掌。
她笑着,抬眸看向前方,缓缓开口:“阮悠,其实我好羡慕你,虽然你母亲不认你,不爱你,可你有世界上最好的父亲……”她歪着头,似乎在回忆,“我那时候,多希望我的父亲可以把我从地上拉起来,为我说一句话。可是没有,没有……他不知道,那一巴掌打掉了我所有的自尊。”
她说着,眼眶倏地泛红,喉头哽咽一下,徐徐转身,朝楼梯的方向走。
背影苍凉又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