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门被人推开,大概是吃饭的同学回来了,她没太注意。直到身侧的凳子被拉开,有人在她旁边坐下,她这才回过头来,头依旧枕在手臂上,无精打采的样子。
“生病了?”
江峥衡的手伸过来,轻触她的额头。
阮悠并未躲开,安静地任由他检查,感受他冰凉的指尖划过她的皮肤,倒是带来一阵寒意。
江峥衡收回手,沉吟片刻,又问:“不舒服?”
阮悠摇摇头,不语。
对方倒未过多深究,只推了推桌上的饭盒,道:“把饭吃了。”
“不想吃。”她倒回绝得干脆。
江峥衡看了她一眼,指尖在课桌上轻点,眉目间不动声色,淡声道:“要我喂你吃?”
阮悠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坐直身子,拿过饭盒,心不在焉地吃起来。
才扒拉了两三口,拿筷子的手却突然被按住,她满目疑惑地回看过去。
江峥衡眸中亦有疑色,打量她片刻,才道:“你怎么了?”
阮悠心下漏一拍,嘴硬道:“没怎么啊。”
她其实并不想太早知道答案,只想留时间给自己想一个两全之策。
可对方哪是能轻易糊弄的主儿,只见他微抬下巴,示意饭盒里的某样东西,淡声解释道:“你筷子上夹的什么?”
阮悠后知后觉地垂眸一看,筷子上夹的香菜果然轻易将自己暴露。
她突然泄气了,松开筷子,咬咬唇,直直地问:“你会去国外留学吗?”
江峥衡明显未料到会是这个问题,神情有几分凝滞,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去国外留学?”
阮悠却是更加没想到他会是这个答案,这确实超出她的预料之外。
“我好不容易从英国回来,干什么又要回去?”他解释得更加清楚。
阮悠真是恨自己脑子一时短路,怎么没想到这一茬,若是他选择出国,何必要在高三这一年千里迢迢地赶回来?
“那你有看好的学校吗?在哪个城市?其实我觉得长泞有很多学校都很不错……”
她并非是一己私心,长泞的几所顶级高校在全国都是名列前茅,且若要论经济实力,大概也没几座城市能与其比肩。
“还没看。”江峥衡表情淡淡的,“到时候顺意挑一所就行。”
他话到此处,突然话锋一转,问:“周末有安排吗?”
阮悠正欲回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件事,当即质问道:“你知道我不吃香菜还给我打?!”
对方神情自然,反问:“你不是喜欢吃土豆烧牛肉?”
阮悠沉默,她确实偏爱食堂的土豆烧牛肉,可偏偏有香菜作伴,而以她的性格,又确实能为喜爱之物忍受附加的憎恶品,只是偶尔也会疲累于挑香菜的过程。
江峥衡见她如此,伸手将筷子接过,漫不经心地替她将饭盒里的香菜挑出来。
“为什么觉得我会出国?”
阮悠看着他的动作,默默缓和了僵硬的背脊,喃喃道:“因为我不想出国……”
江峥衡筷子微顿,不经意地问:“不习惯国外的生活方式和饮食?”
阮悠眉间几不可闻地颤了颤,撇撇嘴,神色自若:“我不喜欢陌生的环境。”
其实不仅不喜,而是抵触排斥。
江峥衡没说话,他其实能见端倪。纵使阮悠看似天性喜闹,颇有想法,于人群中游刃有余,但其实她所信任的圈子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出了那个圈子,她便会把自己紧紧地包裹起来,再戴上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具,兀自生长。
是以,能得她信任,多不容易。
“我不会出国。”他重复了一遍,又补充道,“也不会去长泞以外的地方。”
阮悠闻言,心中感动的一塌糊涂,正欲开口,又闻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当然,你也别想着离开长泞。”
果然,这才是江峥衡。
“上午你那样,也是因为这件事?”
阮悠思索,上午她哪样了?不就是看见他没打招呼吗?他们一个楼上,一个楼下,难道要叫她隔空送个飞吻不成?
“上午?上午我看你和别人聊得正欢,不忍心打断你。”她眼皮也没动一下,神色泰然。
“聊得正欢?”江峥衡将这几个字挑出来细细琢磨,眉目间波澜不惊,轻哼一声,“阮悠,你知道睁眼说瞎话有什么后果吗?”
阮悠此刻精神抖擞,与不久之前那个恹恹疲惫之人不可同日而语。微挑黛眉,遗三分挑衅,微笑着答:“我不想知道。”
江峥衡脸上似乎有笑意划过,浅淡的,不留丝毫痕迹,他微启唇,轻声道:“晚了。”
说罢,正欲挑起她的下巴,后门处却蓦地传来一阵骚动,虚掩的门扉被推开,嘻嘻闹闹地走进来几群人,却在几步后凝固。
这次是真的吃完饭回来的同学了。
只是,二人姿势暧昧,正欲行“不轨”之事,叫人瞧见了难免会有些尴尬。
不仅阮悠尴尬,入口处的同学们也尴尬,唯一不尴尬的某人倒是不在意,却也没有让他人观赏的兴致。
江峥衡面上划过一丝不耐,坐直身体,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门口的人,又将目光落到饭盒上,淡声道:“把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