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悠看着他,知晓戳到了人伤处,心下一阵内疚,轻声道:“对不起。”
江峥衡不语,将背抵在墙上,微闭双眼。
好半晌,才道:“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阮悠舔了舔唇,垂下眸子,缓缓道:“虽然我妈妈还在,可是……和不在也没什么区别了。”
江峥衡依旧闭着眼,只问:“她对你不好?”
阮悠摇摇头,唇角勾出一个自嘲的笑来。
“无所谓好与不好,我们不住一起,她也从来没有管过我,从小到大,我见她的次数,寥寥无几。”
江峥衡睁开眼,转头看她,眸色不明。
阮悠不再想提及这个话题,略显刻意地转移道:“对了,那天你借我的伞,样式很特别,在哪儿做的?”
她问的是“做”,而非“买”,也知那东西不是寻常店里能买到的。
“我母亲送我的。”
“……”
阮悠愣了愣,动了动唇,再一次转移话题:“上面刻了一个英文,是你的英文名字吗?”
ervyn.
江峥衡微微点头,沉吟半晌,忽而道:“名字也是她取的。”
本是无心提及,怎料绕来绕去又绕回这个话题了,阮悠突然很好奇,心痒难耐,忍不住道:“可以跟我讲讲你母亲吗?我不知道……她们都该是什么样子的?”
江峥衡轻轻抚了抚手上的创口贴,指尖异样的触感令他心底一阵发麻,痒痒的,不知所措。
他缓声而言:“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也会给我细心处理伤口,会拥抱我,会在每个雨天,给我送伞来……”
“会讲故事哄你入睡吗?”
“会。”
“会给你做美味的饭菜吗?”
“会。”
“会陪你过每一个生日吗?”
“会。”
阮悠突然心生羡慕,十七年来所朦胧迷失的母爱,就这样在另一个人口中有了清晰的概念,她越发难过。
她此前从不敢问爸爸,因为她知道,难过的不只她一人。
“她离开的时候,我和妹妹都不在她身边,外公告诉我们,她临走之前仍然是笑着的……她要我和妹妹记得,妈妈永远是他们记忆里最美的样子。”
江峥衡的语气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可阮悠却嗅到他身上浓重的哀伤,挥之不去,郁结在心。
她觉得与他相比,或许自己稍稍幸运。
从未得到过,便不会有失去的心痛,可是得到了,却又失去,何其悲哀。
二人坐在药店外的椅子上,中间隔的距离不近不远,身后是灯火绻缱,眼前是时光流连,两颗脆弱的心,似乎在某个看不到的瞬间慢慢靠近。
一辆香槟色轿车缓缓停在二人面前。
“时间不早了,你回家吧。”江峥衡率先站起身来。
“哦,好。”
阮悠方才买药时,何嫂打来电话,已经派李叔来接她。
她与江峥衡说罢,对方只微微颔首,见她上车后,才转身离去。
阮悠坐在车里,看着他从兜里掏出烟盒,轻抖出一支,片刻之后,便有淡淡的烟雾散开。
她想起那场宴会之后,她在桥上看见的那个身影,原来,那叫做寂寞。
她忍不住想,他母亲尚在时,他是不是也是一个乖巧听话的男孩,如现在一般漂亮精致、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疏离感,以及不可一世的骄傲。
心上那间牢笼,似乎悄然断了一根钢筋。
她回去后,没和何嫂说今天的事,免得她平白担心。只是,总觉得哪里不舒服,彻夜难眠。
第二日,她早上没去油条铺。
临上课前,陆致几人才打打闹闹地进了教室。
“悠悠,你早上怎么没去?”
韩予瞳将打包好的豆浆和茶叶蛋放在她桌上,顺便问了声。
“没怎么,起晚了。”她将吸管拿出来,一边插进豆浆杯,一边问道,“对了,夕影,我昨天晚上去找过了,没找到你的手链。”
“什么手链?”陆致拧眉问道。
欧夕影面上划过一丝苍白,声音失落道:“我的手链掉了,托悠悠帮我去油条铺找了找,大概掉在其它地方了。”
陆致闻言,面色不愈,问阮悠:“你昨晚去了后巷?”
阮悠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