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卷》拾陆、静水流深(中)
我对每个前来询问的人都隐瞒了湖乐和一些怪力乱神的情节,有很多瞎扯的空间……大概讲了也于事无补?要解释很多很容易偏离主题,应该也没有人会相信。能说的不外乎就是「我掉进了一个地穴困在里面走不出来」,自然也就和实际情况有差了。不过居然总共困了三天。
让我更为在意的是那个封锢铁门的仙门之人,因为这人让我浪费了许多力气──说是差点送了小命也不为过──那股灵力我仍有印象。极为清刚,正气浩然,浑厚有章法,是大门大派的招术。这会子怎幺会有仙门掺和进来呢?
太多状况让我异常烦躁,不经意一扬起视线,就触及坐我对面那抹白色身影,毫无疑问地就是宫墨歆。我回帐后一个时辰他就起了,说是实在睡不下。他阴沉的目光一扫过来我就投降了让他坐下……哎,怎幺搞得我是个夫管严似的……不对,名实不符……算了。他捧着书卷,烛光映得他眉目朗朗,却郁气丛生,看起来心情很糟。
要和他说吗?妖怪之类的,他信?可是如果说「哎跟你说其实我和一只长得很祸国的狐妖关在一起三天了才破了禁制我还昏过去两次」……太难以启齿了。我几乎可以想见他更难看的表情。
「妳想憋死吗?」宫墨歆冷不防来了这幺一句,我惊然回神。
……应该是我刚才的表情太诡异了。
我张望了下,兰怡他们早就被支开,看来应该还可以说。不过他的话我没有回答,而是往腰上摸……那块玉珮现在还在我身上。
「我说我掉进地穴了你信不?」我边把束在腰带上的玉珮绳结解开,一边问。
「自然。」宫墨歆这幺爽快的回答让我愣了一下,但他旋即补充:「但我想妳基于某种考量修改了事实,被迫说出不会让任何人遭遇危险的话。」
怎幺在他口中我背负了什幺威胁,谎说得冠冕堂皇?虽然从另一方面来看也确实是的……宫墨歆已从书卷中抽身,看着我拿出那个玉珮,他的眉宇已经纾缓,嘴角甚至有点上扬,掺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充满恶趣──敢情他是逗我的吗!
「找着妳时,妳手里紧紧攥着那东西。」看见那玉珮,他敛起笑,说道。
「没有这个,我大概会死在里面。」这个东西是湖乐的,哎,如果能在遇到的话得还他。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啊……再再枯竭灵脉,未能进食的状况下,也会饿死的。
「我确实掉进了一个地穴里……但不是走不出来,而是被关在里面,有道铁门锁死了那处。」
「这玉珮是钥匙?」他反应极快地问。
「哦……也不能这幺说,不过,确实有这个我才出得来。」
「到底……怎幺回事?是二王子……不对,大阏氏主事?」他问,口气不善。
「这先别管,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踌躇了一下还是把担忧说出口:「……恐怕会有仙门的人掺和进来。」
他的神色倒是没有太大变动,只是看起来很诧异。不过整件事已经诡异到往莫名其妙的方向一去不回头了,所以其实也没什幺差别……宫墨歆沉凝着不说话,我也没再说下去。但他无疑是极为聪明的,这个样子,应该已经把事实想了七七八八。
不知道这种动辄得咎,哑巴吃黄连的状况是不是拓拔氏预料到的?我什幺都说不出口,以一个东宫,以一个皇室中人来说,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状况,闭嘴混过去为上。因为说了没有人信,徒增烦扰。
「书羽,妳老实同我说……」他直盯着我:「是否碰上了妖鬼一类的玩意儿?」
呃居然一猜就中!我反应不及僵在当场,失去了否认的第一时机──那幺就形同承认。我自暴自弃地垂下头,居然被戳破一点就瞒不下去……不过,也幸亏是他。
「到底怎幺回事?是那孽障斨害于妳?」他的声量和他的情绪一样压抑,我想到山雨将来摇摇欲坠的楼台。
是因为我被害了?也对,要是我死了,他会有什幺下场?
「你别激动,」我抬起头,被他更加无法接受的眼神刺得有些瑟缩:「这次也算是他救了我。」心里有些气馁,我果真太弱了,随便就会被人暗算。
孽障这词,真是耳熟。不知道如果让北辰沐曦听见这个词从别人口中说出,却不是在形容自己,而是那些妖邪鬼魅之类的物事,她将作何感想?而那副情况,又会是何种光景?
既然湖乐都说出口,事情也就没什幺好瞒的了。但灵力一事,我仍缄口不言,北辰皓要我保密,除非是将来自己最信任的枕边人,否则什幺也不要说,特别是帝王学这种东西,只需要王储和皇帝清楚知晓。关于宫墨歆,我将来很有可能会将他送出去,当然,没办法和盘托出。
山雨前夕啊。看着他一脸头疼,我的太阳穴彷彿跟风似地也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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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我的心脏还是变强了。
半夜时我在床上被毛茸茸的东西挠醒,一睁开眼睛对上的不是帐顶,而是一片让我眼晕的萤黄色,接近琥珀……一只毛色雪白的狐狸贴在我脸旁,跟我大眼瞪小眼,那身惹眼的、接近银白的身躯在黑暗中都透出淡淡的微光,十分扎人,若不是我这幺挡住他,恐怕得弄醒宫墨歆。
「……湖乐?」我气声道。狐狸往旁边退,沖我用力点了点头。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他来做什幺?这是什幺时间点啊!我在黑暗中瞟向一旁矮桌的衣物,那是明天要穿的,他那块玉珮就藏在里头。我翻下床要去拿,才碰到地他就咬住了我裤腿,那样子竟是要把我往外拖,我诧异地指了指外头,他又使劲儿沖我点了点头。
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我抓起一边的中衣穿上才暖和了些,瞥了眼旁榻的宫墨歆,那个被团没动静,想来应该没事的。我放轻脚步绕过他,开始穿起衣服。说来丢人,平常有兰英她们帮我,我自己虽然会,动作却不如她们熟练快速,有点笨拙……这个结怎幺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