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里正不以为意说;“这是她们南面的风气,但凡有品貌的姐儿都要做张做致,拿大款充人物,指望会官绅结名士,立起名号来要大做的。五两银子在这算是钱,到扬州南京闺门还不得入呢,哪日我会会她去,叫什么名字?“
郭五爷思量着说:“像是叫春,春园。”
锦姐在楼上听见这个名字,心中一惊,急急走下楼来,也不顾众人只问郭五爷,“是春天的春,园林的园不是?”
郭五爷愣了一会儿,“奶奶真问着我了,我只听音罢了不曾问字。”
“那是高挑个子,瓜子面皮,南京口音不?”
“与奶奶差不多高,只是瘦得很,弱不禁风的,是个瓜子脸儿,是不是南京口音,我也听不出,倒和奶奶一样都是南方口音。”
锦姐听完大骇,急道:“这可不是我的春姐吧?”细想想,春姐好好跟着表哥在凤翔县怎生会到这里?但还是不能放心,韩里正邀说:“奶奶今日赏脸下楼也请坐坐?”
锦姐瞥了一眼,哪有心思理他,只同郭五爷说:“五爷既是熟人,明日再带我去一趟,我要见见这个春园。“
郭五爷为难说:“奶奶要怎么见,这个春园似乎是不出局的啊!”
锦姐奇道:“青楼里的人还躲着不见客吗?我自去见她不就行了?”
“可奶奶是个女人啊!”郭五爷不解。
“这地方只要有钱,鸨子还挑男女吗?您替我雇辆车,明日一早就来接我,我同你去。”
郭五爷空愣着不敢应声,那席上的人你望我我望你皆惊异极了,锦姐急道:“这是怎么了?你不带我去,我自已也要去的。”
幻境推了郭五爷一把,“你倒说句话,带奶奶去怎么了?”
“不是的。”郭五爷解释道:“这女人往青楼里去,我是想也不想过的事,如何让我做我有些不敢。”
锦姐轻笑,不以为意,“我道你有什么为难处,原是这个,你明日跟我后头去就是了。”说着,便又上楼去了,留下众人想着这推件奇事,只是咂舌。
次日一早郭五爷果真雇了辆车来接,锦姐收拾妥当出门上车,幻境送到门口,问:“你真个去吗?”
“这还有假吗?你去不去?要去跟我一处,也要给我做个帮手。”
幻境心里也想去贪这新鲜,她虽是个走家串户的姑子,独青楼的门还没去过,锦姐催说:“你要去换件俗装我就和你去,你快些我急着走呢!”
幻境应了一声,飞跑着换衣服去了,两人坐车一路奔县城而来,到城中正是中午,郭五爷说:“咱找个地方先吃饭,晚些再去吧!”
锦姐说:“我一刻也等不得了,这娼家还没有饭吃吗?“只让上会仙楼去,因是郭五爷在前头,那龟公倒没多问一并迎了进去,鸨子出来待茶,见了锦姐和幻境愣了一下,又满面堆笑说:“郭五爷几日不见做起牙行卖买了,这两位姐姐是哪里来的,要多少身价?”
郭五爷无奈道:“陈妈妈别胡说,这是位奶奶,听闻你这里春园的艳名特来相见。”
鸨子上下打量着锦姐,眼神闪烁,“奶奶。我这里姐姐们还没起呢,昨夜并没什么大爷留宿。”
锦姐掏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你只叫春园出来,其他的人与我不相干。”
鸨子见了银子倒是眼睛一亮,又谨慎道:“奶奶真不是来抓奸的?”
锦姐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多屁话,你叫不叫吧?”
“叫!叫!“鸨子拿起银子,吩咐丫头:“快叫春园出来!“
不多时丫头扶了春园出来,锦姐站起身一看,只如天崩地裂的一般,叫了一声:“春姐?”
春园抬头只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时泪眼模糊,问:“是姑娘吗?”
锦姐上前一把抓着春园的手,“是我啊,你怎么在这里?我表兄呢?”
春园哭着说:‘我这不是在梦里吧,怎生在这里得见姑娘?”
两人抱头痛哭,那鸨子听得她们是姐妹倒是喜出望外,劝说:“久别重逢是大喜事,我让人备饭你们坐着细说。”
锦姐拉到春园坐下了,锦姐问:“你怎么在这里?表兄呢?”
春园只是哭,抽噎着说不出来,鸨子说:“你哭什么?我有什么错待你处,你自来两月大夫请了三回,客没见几个,一宿也没留人,我打骂你来?如今你妹妹来了,你们姐妹在我这里团聚也是缘法,不如一并在我这里呆着,安生做生意好不好?”
“呸!“锦姐跳起来骂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们是什么人?在你这里做什么生意?春姐怎么到你这里的,你给我细细说来?我稍后到府里问你个逼良为娼,拐带妇女!”
鸨子吓得头一缩,辩白道:“这位奶奶你可别血口喷人啊,这府里县里都是我相熟的地方,我正正经经从牙媒手上买的人,有文书的。”
锦姐又问春园:“她说得是不是?谁卖得你?“
春园哭说:“是大奶奶趁着青哥儿转任不在家,叫人牙子把我发卖了,还说卖近了不行要往远县卖,所以卖到这华阴来。”
锦姐不听则已,一听七窍生烟,怒火三丈,发作起来嘴里千声万声的骂。
☆、姐妹得聚说前缘
锦姐夹七夹八在发作,那桌杯碗儿给她拍得乱响,汤水洒了一桌子,楼上的姑娘给惊醒了,有几个忍不得也叫道:“妈妈,哪个不开眼的,大早上在那里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