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吱费劲地向她解释,不是天上掉馅饼,签约了陆亦的公司,相当于陆亦在她身上下的赌注,无论输赢,落子无悔。
“现在你还在念书,等考上了大学再说这些事也不迟。”
其实很多事情,只要杨吱想要去做的,母亲都会全力支持她,但是唯独离开继父李叔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母亲总是有所踟蹰,下不了决心。
“其实你李叔也挺可怜的,当初如果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他也不会这样没命地加班工作,从水泥柱上摔下去,我不能忘恩负义。”
“可是你不能靠着可怜他而过一辈子!你为什么不能为我想想呢!”
这一次,杨吱却是痛下决心,一定要带母亲脱离这水深火热的境地。
她稍稍坐直了身子,告诉母亲:“妈妈,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告诉你我的决定,无论你同不同意,我都一定要这样做。”
“你不能代替我做决定。”母亲的态度似乎也坚决了起来:“这是我的人生,就像我平时不干预你,你想做的事,只要不过分,我都会尽量支持,但是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管不了你。”
“你把自己的人生过成了这种水深火热的境地,如果我不是你的女儿,我才不会管你的死活,你这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吧!”
杨吱激动地站了起来,这是第一次她对母亲说出这样的狠话,哲人说过,人在愤怒的时候,应当谨言慎行,杨吱没能控制住,即便话说出口她便已经后悔,但是仍旧覆水难收。
母亲怔怔地坐在椅子上,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杨吱转身跑回了房间,重重关上房间门,躺在床上使劲儿捶打着枕头,发泄着胸腔里的愤怒和不甘,还有悔恨。
她不该对母亲说那样的话,她知道。
杨吱在法治频道里见过许多被暴力欺压的女性,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也是从里面学来的,她们没有办法离开原生的家庭,下不了决心,认为离婚的事情比天还大,离婚的女人就不是好女人,所以宁可忍受丈夫暴力与欺压,却始终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窗外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手机响了起来,寇响的来电。
那两个字在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就像跳跃的星星,让她心情转好了许多。
“有事吗?”
“你在哪里。”他声音闷闷的,语气有些急促。
“我在家里啊。”
“噢,对,这么晚了。”
杨吱听到电话有熟悉的广播报站的声音,她的血液突然直冲脑门顶,“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你在哪里?”
“公交车上。”
“哪里的公交车?”
寇响有些不好意思,眼见瞒不过了,只好闷声说:“红水镇。”
杨吱:......
“我应该在哪里下,快到终点站了。”
杨吱:......
所以什么准备都没有,他这就急吼吼地过来了,坐上公交车了都还不告诉她,还得她一个劲儿地追问才扭扭捏捏地坦白,他到底想怎样!
“你就在终点站古镇下,然后等着我,对了外面在下雨,你带伞了?”
“忘在车上了。”
杨吱挂掉电话之后,赶紧从衣柜里翻找出衣裙来,连着试了好多条,终于选中了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又坐在柜子边梳理了头发,然后拿着伞匆匆出门。
下楼的时候,她看到母亲失魂落魄坐在沙发边,她想要说点安慰的话,可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只好目光低垂,不看她。
母亲见杨吱下楼,连忙问道:“这么晚了,外面还在下雨,你要出去?”
“嗯,一个朋友过来了,我去接他。”杨吱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柔许多。
“朋友来了?吃饭了吗?”母亲站起身,显然有些手足无措:“请他来家里坐坐吧,要不要收拾一个房间出来?”
“不用了。”
杨吱已经撑了伞走了出去,此刻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天空飘着稀疏的小雨,古镇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边游客行人也少了很多。
古镇入口的公交站台边,杨吱一眼便望见了那个高大的身影,巨大的广告横幅遮住他半侧的身姿,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体恤,站在站台边,指尖夹着一根半明半昧的烟头。
湿润的街道被路灯割裂,反射着斑驳的光影。
他看着路边来来往往的车辆,面无表情,眸子似笼上一层薄薄的雾。
见到他,杨吱的心情一瞬间雀跃了起来。
时隔多日,竟不知道,她是多么地想念他啊。
她朝他跑过去。
似乎有所感应,寇响这时候微微偏了偏头,目光落定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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