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霓以此猜测,这位姑娘在冯昭手下,一定也是过活辛苦。
于是,她试探着问:“这次你若肯帮我,不仅这些钱财都给予你,我也可许给你一个诺。若他日我进了上京城,有幸能得贵人相扶,我便将你要来身边,保你以后不必再受欺凌。”
后面这些许诺,似乎比前面所说的钱银更有吸引力,她话音落下不久,就听外面传来低低的小心探问声。
“姑娘所言,可是当真……”
闻言,施霓心道赌对了,于是语气肯定道:“自然当真。你肯在逆境中对我们施予援手,这便是莫大的恩情,今后我若有能力,也一定做你的背靠。”
得了施霓的允诺,对方艰难做了决定,趁着另一婢女还未回来,她掀开帐帘一角,胆怯地露出面来望向施霓。
看着对方偏幼的面庞,知晓她应和阿降年岁相仿,于是施霓语气放缓,和颜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垂下头去:“奴婢名唤小玉,姑娘……可需奴婢做些什么?”
时间紧急,施霓只得开门见山:“小玉,你可知她们把阿降带去了何处,能不能帮我指下路?”
小玉犹豫着伸手朝外指了一个方位,收回手时又好心提醒说:“姑娘莫冲动,他们都听冯大人的,姑娘就算此刻过去也无济于事啊。”
他们,应当不仅指那些随从女官,还有营中守卫兵士。
于是施霓蹙眉神思凝重,心头顿生几分无力感。
紧接着,她眸光一定,又忽的想到什么,“在这军营里,她冯昭还真能这般一手遮天不成,难道营内主帅也尽听她的?”
小玉被施霓的话吓得一哆嗦,身子都跟着颤了颤:“将军自然不是,可……”
可霍厌将军厌恶西凉人,找他撑腰恐怕行不通。
因恐惧霍厌的威戾,妄议将军的话,小玉自是不敢说出口的,于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而施霓则一心担忧着阿降的安危,此刻根本没时间思量周密,于是她上前拉住小玉的胳膊,语气殷切。
“不能再耽误下去了,阿降还在等我来救,去求主帅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见施霓如此坚持,小玉只好硬着头皮答应,紧接指向位置:“将军营帐在东面最里处,主帐排设威阔,应当很好辨识,只是附近巡逻兵士众多,姑娘还需小心些,更要记得尽快回来。”
施霓目光感激,拉着小玉的手言道:“此番要你帮我拖延时间,蒙受无妄风险,而我却无以为报,只一虚无诺言,实在惭愧。”
小玉摇着头,同时目光也坚定了许多:“这是我的机遇,我相信姑娘,宝珠定不会蒙尘。”
……
施霓走后不久,另一守卫便如厕回来。
她察觉帐内异常寂静,便打算进账查看一番。
只是还未将帐帘拉开,就被候在一旁的小玉伸手拽住手腕,接着听她道:“施姑娘已经睡下了,我刚刚才进去探看过一番,里面并没有什么异样。”
被拦住的婢女也犯懒,闻言便没有坚持,于是止了步,又耷拉着肩膀,懒洋洋地歪身打了个哈欠。
“这大热天的,我们在太阳底下干站着受罪,她倒是会享受,贴身侍女都被带走受刑了,还这么宽心地卧眠沾枕,真是娇贵。”此人阴阳怪气道。
借着冯大人的势,她们狐假虎威,仿佛在营中人人都能轻贱这位从西凉远道而来的异乡美人。
小玉闻言只默了默,并未言语表态,心里却道她们眼光浅薄。
眼下是在军营这方寸之地,冯大人凭着霍将军对西凉人的不喜,这才敢阳奉阴违,背地里耍威风。
可等进了上京城呢,大梁的那些皇孙贵胄一向养尊处优,远离战场,他们又哪里会计较什么亡兵仇怨。
他们眼里看到的,就只是眼前这个楚楚可怜,招人疼怜的貌美娇娘子。
恐怕到时,权贵们为搏美人一笑,随意挥挥手便拂命如草芥,轻易便将这些路上使过拌的人,彻罚惩处。
小玉微叹,知晓这也是自己命运的拐点机缘。
……
主帅帐营内,霍厌威立,俯视铺于平地的地形图貌,他身侧左右各站着一位□□校尉,众人一起言定返京路线。
蒙琤提议,即日回京,从汇嵇向东奔走偃坡,此为大军行进最为便捷的路线,不必弯绕,且步履行于条条官路,可谓通畅。
而另一校尉单起却与之意见相左,他提议大军应从川河走廊渡江绕南返京,此为线路最佳。
而后又详述缘由,道大梁和西凉连战数月,虽输赢已分,战况大捷,可无论哪方,财力人力物力各方面都实实受了消耗。
而鹬蚌相争,最怕渔人得利,位于南面的沔州国,如今窥于暗处,虎视眈眈,实在不可不防。
于是,单起躬身谏言:“将军,不如大军返京时绕行川河,去沔南大摇大摆地走上一圈,没有枪戟重甲威慑,难防他们不自量力,徒然生出狼子野心。”
闻言,霍厌神思微凝,又想起先前的几分猜测怀疑。
一番思量后,他漆黑瞳眸半眯,而后仰臂从剑鞘中抽出那方寒光逼人的刹罗宝剑,锋刃挥落,剑指河川山道走廊。
他厉声言道:“全军将士整装待发,于后日寅时,鸣鼓启军,绕行河川!”
“是!将军!”
待蒙琤、单起两位校尉告退后,候于帐外的副将荆善这才缓步恭敬入内。
看到来人,霍厌下意识往荆善身后望去,却并未看到他想见的那抹娇娜身影,于是眸光落空,悬放一处。
未等他发问,荆善率先抱拳回了话。
“将军,属下按照吩咐,提前一刻钟便去了后营偏门静等,可到了午时又过去一炷香时间,还是未见到任何人影。”
闻言,霍厌蹙了下眉,不禁担忧她是否记错了时辰,忘记两人约定在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