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窗苦读十载,无非盼着报效朝廷,封妻荫子。若是因为他支持姐姐和离,得罪了顾凝熙,被下了绊子,影响到进士试乃至名落孙山。他陶沐贤心甘情愿么?
洪氏就见夫君皱着眉头,下颚收紧,一言不发,手下男子肩背的筋肉绷起,应该是在沉思。
这才对嚒。洪氏觉得夫君这番能够明晰利弊,去劝劝大姑姐了。或者夫君觉得不好开口,她同样作为女人家,自告奋勇与大姑姐聊聊,解开她心结,也未尝不可。
陶沐贤想通透了,颇觉柳暗花明,嬉笑着将洪氏搭在肩上的手拿到自己手中把玩,说道:“还是娘子考虑得仔细。”
听着洪氏娇羞回应:“妾身也是为了夫君好,为了大姐好。”
陶沐贤点点头,一副遇到知音的喜庆样子,滔滔不绝:“我就说呢,姐姐既然下定了和离之心,怎么依然愁眉不展。必然不是因为黏黏糊糊惦记顾凝熙,说不得,就是担心于我有损,却不知怎么开口宽慰我了。娘子一语点透我这个梦中人,我这就找姐姐说清楚,我才不怕顾凝熙呢,就让姐姐放心大胆、按照自己心意,办好和离事务,也算我这个弟弟一点点心意。”
洪氏绝倒,完全没想到夫君所言,与她暗示的,直接南辕北辙。
“夫君!”她忍不住跺脚,语气娇嗔。
陶沐贤不以为意,已经站起身捯饬自己,头都不回,说道:“大不了,我就不考进士,那又如何。这下子顾凝熙总不能拿捏我了吧。”
话语方落,他已经简单收拾好仪表,家常见人总说得过去了:“娘子,走走,这就去找姐姐。”陶沐贤兴冲冲推着洪氏肩头,一同出门。
洪氏只觉有苦说不出,被动地迈着步伐,索性等着大姑姐劝夫君冷静了,前途一事,岂可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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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心荷怏怏地披衣起身,觉得一觉醒来,胃肠还是不甚舒爽,半点儿用早膳的念头都没有。她想了想,又捏着手指算了算,吩咐晴芳带小丫鬟准备些红枣蜜姜汤。
昨日痛下决心,然而之后头脑空空。陶心荷告诉自己,今日该打整起精神,细细盘算要与顾凝熙谈论哪些切割事项了。
说起来,顾府自从婚后都是自己在主管,只怕提到什么,顾凝熙都是一问三不知的状态呢。他该庆幸,自己不是胡搅蛮缠的泼辣女子,不然蒙混着他,和离就分走他大半祖产,也不是难事。
陶心荷长吁口气,还是觉得千头万绪。而且,顾凝熙泡在莫家小院,只怕沉浸在要纳新人的喜悦之中,什么时候会将自己提的和离当真,来陶府商谈尚未可知。
难道,她要不顾颜面,派人去莫家请他过府么?
莫七七会不会以为她在抢人?那样子自己多么丢脸!
听到由远及近、热络络的“姐姐”唤声,陶心荷终于扯出笑意,知道是弟弟人未到声先至,款款行到房门处,推开门扇,迎着来人招呼道:“弟弟,弟妹,早。”
作者有话要说:
用现代话语来描述洪氏的心情,大约就是:
我粉的cp怎么毫无征兆就塌房了?再也不相信爱情了,摔!
第31章
“顾姑爷安。”
“顾司丞安。”
大约卯时末, 陶府门房正在靠大门的耳房来回溜达着消化早食,看到大姑奶奶府上的马车又来了,车夫就是昨日打了两回照面的那位。
紧接着, 顾凝熙从车内下来, 大步行了六尺,立定在府门外。小厮低眉顺眼躲到他身后。
明明太阳还未发威,他却像是觉得日头刺眼一般, 微微拢手在眉, 扬起脸看着陶府门楣。
一名门房先是习惯性地称呼了“顾姑爷”, 被旁边人拽了袖子,想起昨夜少爷特地过来叮嘱过的事项,改口唤成“顾司丞”, 不过, 他们悄悄端详着,顾凝熙完全没发现两声区别的样子。
顾姑爷每次上门, 都被大姑奶奶捯饬得整洁俊朗, 哪像眼前, 褚褐色团花长袍不晓得被穿了多久还是主人带它作什么了, 皱皱巴巴, 带着点点可疑污迹,发灰发暗。
门房凑过来, 想询问来意, 就看到高挺的顾凝熙身姿并不舒展, 肩膀耷拉, 背部微拱, 双腿与肩同宽站立,像是担负着千斤重担一般。
再偷瞄其人面庞, 顾凝熙发髻像是匆匆梳就得,并不平整顺溜,他下巴周遭长出隐约的青茬胡须,脸色晦暗,更别提唇上干裂迸皮,双眼布满血丝了,硬生生让原本玉瓷一般的贵人增添了几分邋遢相。
门房心里嘀咕,顾大人这般尊容,怎么像是他们这些下人整夜打牌吃酒后的颓相?
不会吧?大人物不都讲究养生、早眠早起的么?
再说了,顾大人也太不见外了,来岳家拜访却不打整好自己,不是给大姑奶奶丢脸么?
顾凝熙调回目光,看着来人一身陶府制式仆从衣装,张口发声:“劳烦”却暗哑难听,说不下去。他咽嗓处更是撕扯般疼痛,想必是一夜未眠、说话不断还未进食水的缘故。
跟随主子爷而来的识画,叹口气越前补台,请陶府门房通传进去,他家主子爷来拜会岳丈,并接夫人回府。
顾凝熙点点头,表示自己来意确实如此。
他看着门房一人转身进府,另一人局促不安解释说,府中另有客在,里面主子没吩咐,不敢擅自请顾司丞入内。
虽然诧异一瞬,顾凝熙转而想到,说不得这是荷娘借机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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