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上:《纠缠》作者:风起画堂
第11节
好朋友?仅仅是好朋友?!他会不清楚盛林对待朋友是什么样子?从绑架事件开始盛林就失控了。他提醒过盛林,也曾试图阻止,但如今看来,他还是晚了一步。
凭什么,竟然是他晚了这一步?
孟慎紧咬牙关,却压不下心底沸腾的痛楚。他撕碎平日披在身上的伪装,浑身冒出尖锐的利刺,如同面对敌人一般毫不留情地刺向面前的挚友,“盛林,你不用自欺欺人。嘴上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其实呢?从小到大,我都是最了解你的人。如果你真的不计较,你就不是盛林了。”
盛林猛然回身。
孟慎也很奇怪,自己竟还不肯退缩。他直视盛林,讽笑一声:“生气了?被我说中了?别不承认了,你就是那样的人。自己可以任性妄为、随意来去,别人却都要把你放在绝对第一位才行。晏棽那种倔脾气,怎么可能事事顺着你?你想再多都没用。你们两个,根本不是一路人。”
“你给我闭嘴!”盛林双手颤动,几乎要将紧握的指节捏碎。
这一声怒吼终于换回孟慎几分理智。他被盛林眼中惊人的怒火震住,心中暗暗吃惊。
盛林克制着怒气扬起下颌,神色倨傲,“你不用再刺激我,不就是想套我的话吗?好,我今天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孟慎忽然全身一震。他想阻止盛林接下来的话,却被盛林的目光震慑发不出声音。
盛林盯着孟慎双眼,一字一句地说:“你猜得没错,我看上晏棽了。我喜欢他,想让他做我男朋友。不……不是想,”盛林露出恶魔一样的笑容,口吐利刃径直插入孟慎的心脏,“是我一定会得到他,一定会与他走到同一条路上去!不信,你等着瞧。”
盛林完全不给孟慎再次开口的机会,回头甩开门跨出去,“告辞了!”
从肾内科出来,盛林在住院部的小花园里逛了一圈,又回到心外科。
下午有一台心脏瓣膜成形术,晏棽去手术室观摩学习。其他医生也各有工作,办公室里没剩几个人。
盛林跟护士长打了声招呼进去坐在晏棽的位子上,抓起支笔在手指间翻飞转动。思虑再三,盛林放下笔试着拉开办公桌下面抽屉,果然从里面翻找出晏棽的电动车钥匙。
晏棽这把平凡无奇的电动车钥匙上,挂着一块hellokitty图案的粉红色钥匙扣。盛林第一次见到,便对这个满溢着少女气息的钥匙扣印象深刻,不仅因为它的颜色图案,与晏棽搭配在一起有种微妙的喜感;还因为这只钥匙扣虽出自克罗心,却与克罗心的惯常风格大相径庭。
克罗心的定制单品一向价值不菲,何况这种风格迥异需要单独开模的物件。看着只是一块不起眼的金属片,若以价值而论,应当在五六万之间。
晏棽的外形条件,说句万里挑一也不为过。在无色他即便冷情冷性不赔笑不奉承,照样是最讨人喜欢的那一个,有客人送几件好点的小饰品实属正常。当时盛林也只问了下是谁送的,并没有往心里去。
但现在……
孟慎确实将盛林剖析到了骨子里。无论他今天到底发什么疯,有句话他说的很对:不计较就不是盛林了。
但盛林计较的,不是晏棽转手将手提包卖掉。无论是单纯不喜欢还是手头紧张,卖只包而已,盛林都不会太往心里去。
可卖包的同时却留下了客人送的钥匙扣。盛林的内心便很难再保持平静——晏棽对送他礼物的客人有好感?而且这份好感,远胜于对自己?
盛林扔下hellokitty,起身在办公室里走了两遭。他揉着额角冥思苦想,终于记起晏棽提过那位客人似乎叫陈拓。
陈拓这个名字盛林并不陌生。陈氏集团的二公子,手里攥着大把的集团股份,又自立门户搞出一个影视公司,在商圈、娱乐圈都混得风生水起。
关于陈拓的私生活,似乎也有个传闻:沉湎美色,风流成性。
盛林心中一紧。是他大意了,留学前年纪尚小,回国后也不爱过早搀和进那帮人的社交圈,这才忽略了陈拓。
盛林思索几秒,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喂,”盛林一面走出办公室一面对电话那边吩咐道:“给我查下陈拓。查查他最近……到底在向谁献殷勤。”
手术结束了,晏棽匆匆赶回,刚走到长廊的另一端便向盛林挥手。盛林挂断电话,面露笑容快步迎上去。
四十三
凌晨两点半,最后一拨客人离开无色。晏棽跟同事打扫完卫生,洗过澡回到休息室,打开那台破旧的台式电脑。
晏棽接了几单中英文翻译的活,大多是产品简介的汉译英。都是些不起眼的小公司,晏棽也不是专职翻译,这几单做下来也不过入账一千多块。
跟身上的债务相比,这些钱实在杯水车薪。但晏棽已是全无头绪,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能迅速赚到钱。
一周前,晏棽转掉了盛林赔给他lv手提包,又在无色预支了一个月薪水,凑上之前打零工攒下的一点,先还了两万。
他在电话里一再恳求债主以后直接跟他联系,不要去家里找人。债主当时答应下来。但前天舅妈打电话,说债主找到家里去了,险些被母亲撞破。
晏棽焦头烂额,没头苍蝇般到处乱撞。
其实在晏棽相熟的朋友里,也有几个家底丰厚的。可巧天哥新婚不久,正与新娘在国外度蜜月,短时间内回不来。余下的两个盛林跟陈拓,晏棽下意识把陈拓排除在外。那么便只有盛林了……
晏棽停下敲击键盘的双手,发了会儿呆,抬手捏捏鼻梁。
他一直抗拒向盛林借钱,说不清缘由,仿佛他一开口,在盛林的眼里他便不再是现在的自己。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由不得他再犹豫矫情。他不能因为自己那点莫名的自尊心,把母亲平静的生活打碎。
太阳穴隐隐跳痛,晏棽从背包里翻出一粒止痛药吞下。连着几天熬夜,偶尔能休息也睡不沉,头痛发作得更加频繁。
痛感稍缓,晏棽抓紧翻译文稿。决定等做完手上的活,明天中午便约盛林一起吃午饭,顺便把借钱的事说了。
天色将亮,晏棽把校对好的翻译稿发送出去。早上前两节有课,晏棽和衣倒在床上约莫睡了一个多小时,便被闹钟吵醒。
眼前的物体轻微扭曲摇晃,手心也有些麻木。晏棽缓了一阵爬起来,吃了块面包,又勉强喝一袋鲜奶。胃里发胀没食欲,但他现在不能倒下,必须强迫自己吃点东西。
收拾好随身物品,晏棽拿上电动车钥匙从后门走出无色。他的钥匙扣前几天被盛林换走了,现在淡粉色的猪猪侠取代了hellokitty的位置。晏棽问盛林为什么,盛林瞪着两只大眼睛说因为小猪跟晏棽比较像。晏棽想起盛林那时的表情便忍不住想笑。脑海里不自觉又跳出“可爱”这个形容词。
电动车从小巷中拐出来驶向主干道。迎面晨风吹拂,夹杂着初冬的寒意。晏棽驾着车子匆匆行驶,随着寒冷的空气被吸入鼻腔,心跳越来越快,视野中腾起阵阵黑影,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
晏棽急忙刹车。从车上下来坐在路边大口喘息。他捂住胸口,手心里一把冷汗,心脏恨不得要跳进他的手掌里。
应该是低血糖。最近作息饮食都不规律,刚才那点面包牛奶估摸着没怎么起作用。
晏棽抖着手伸进衣兜里,想找一找有没有备用的糖果。摸了一遍什么也没找到。掏出手机,正要提着力气给盛林拨电话,一辆白色轿车忽然停在跟前。
晏棽抬起头,见杜洋推开驾驶座的车门,疑惑地望着自己,“小晏?你大清早坐在这儿干什么?”
后门打开,陈拓也走出来。他只打眼一看便疾步走到晏棽身边,伸出手搀扶晏棽,“不舒服?没事了,别着急。”
晏棽松了口气,手机落在地上,“陈哥,帮我联系下盛林吧,让他来接我就行。”
“有我在,你别操心了。”陈拓捡起晏棽的手机,把人扶到车上,“去华庭,”转而吩咐杜洋。
杜洋打着方向盘改换路线,从后视镜里对陈拓玩味一笑。
陈拓不予理会,扶晏棽靠在椅背上,从皮包里拿出一只袖珍铁质糖盒,取出一块方糖喂晏棽吃下去。
晏棽迷迷糊糊地道谢,撑不住合上了眼睛。
陈拓视线勾画着晏棽的侧脸,用手帕仔细擦净晏棽额头上渗出的细汗。
车子到达华庭,晏棽已经睡着了。陈拓和杜洋两个一左一右把晏棽驾到房间去,晏棽也只在中途醒了一小会儿,身体刚挨到床铺便又沉沉睡去。
医生紧接着赶到。好在检查过后没有大碍,确定是长期熬夜、过度疲劳导致的突发性低血糖。医生对症给晏棽挂了葡萄糖。陈拓看晏棽即便睡着仍然眉心紧缩,担心他睡不踏实,又让医生给他注射了一支安神用的针剂。
送走医生,杜洋回头面对陈拓,手指转动着钥匙环,“能走了吧陈总?这小子也没什么大事。公司那边可一堆老头子等你开会呢。”
陈拓慢慢翻着客房里提供的画报杂志,头也不抬,“你先回去吧。通知下去,会议改期。”
杜洋瞪眼,“不是吧!现在改期,那帮老头子非吃了我不可!”
陈拓勾了勾唇不说话。
杜洋还想劝他几句,忽然发现陈拓身边有一只手机正嗡嗡震动。他认出来那是晏棽的手机,进房间时被陈拓随手扔在沙发上。
打电话的人很执着,非得等到自动挂断。偏偏陈拓离得那么近,也不肯帮忙接个电话。
杜洋满腹狐疑,凑过去一看,来电显示是盛林。杜洋眼珠儿一转,忽而了然,“陈总啊陈总,这么耍两个小孩儿,你好意思吗你?”
陈拓翻过一页画报,淡笑道:“我看上的人,不能跟别人不清不楚,一点可能都不行。”
“变态!”杜洋撇撇嘴,认命地往房间外走,“顶多一年而已,要求还这么高。做你这种变态的小情儿一点劲都没有。”
门锁哒得一声自动锁上了。
陈拓抬眼看向卧室的方向,自言自语:“也不一定就是一年。”
盛林锲而不舍断续来了五通电话。陈拓把手机扔在一边,随意它转着圈儿震个没完。第六通刚拨进来,陈拓直接挂断,而后按键关机。
晏棽睡得很沉,陈拓进去看了几次,他都没有一点反应。
中午陈拓叫了客房服务,随便在房间里吃了点东西。等到下午三点多钟,估计安神剂的药效快要过了,陈拓打开晏棽的手机。
不出所料,未接电话的短信通知潮水一样涌进来,短息提示音刚刚停歇,盛林的电话便又拨进来。
陈拓看着在手心震动的手机,等着又将到自动切断的时间,才滑过接听键。
盛林焦急的声音忙不迭地传进来,“晏棽!你究竟去哪儿了?!我给你打了……”
“盛少?”陈拓淡淡开口。
盛林的声音猛然卡住。
陈拓悠闲地半躺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说:“小晏在我这里,盛少不用担心。”
“在你那里?!”盛林的声音已近乎狠厉。
“对,在我这里。华庭。”陈拓好心地向盛林解释。陈家二公子在华庭常年有一间包房,专供他寻欢作乐金窝藏娇,对他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
盛林果然再也说不出话,喘息声忽然变得沉重异常。
陈拓满怀愉悦,轻快地向盛林提出建议,“小晏之前说过要给你打电话。时间不早了,不然……你过来接他吧。”不等那边再有回音,陈拓切断通话。
放下手机,陈拓快步走进卧室。
晏棽还睡着,翻了个身,美丽的脸庞陷在枕头中,像一朵清丽的白玫瑰。
陈拓坐在床边轻手掀开羽绒被,极小心地将晏棽的外套脱下。
晏棽的衬衫领口开得较大,露出一边锁骨。陈拓把衣料又往旁边推开一点,晏棽锁骨上那点被烟头烫焦的伤疤完整地显现出来。
陈拓的指尖在浅色的伤疤上流连片刻,缓慢俯下身,轻吻上去。双唇吸吮,牙齿微微啃咬,一颗粉色的吻痕,胭脂一般,涂抹在晏棽雪白的肌肤上。
陈拓直起身,重新给晏棽盖好被子,“我先走了宝贝儿。过几天咱们就会再见的。”陈拓穿好自己的外套,开门走出客房。
陈拓离开不过十几分钟,盛林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兽,红着眼睛冲进房间。
晏棽被突如其来的响动吵醒,捧着脑袋,晕乎乎地从床上坐起来。他还没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就看到盛林站在自己跟前。
晏棽未留意到盛林的神色,高兴地向盛林伸手,“盛林……”
盛林的目光却一下就盯在了晏棽敞开的领口里。那里一颗新鲜的吻痕,像一把淬毒的箭,扎伤了盛林的眼。
太疼了。心脏似乎都被撕裂了。
盛林使出全身毅力,却仍不能忍受,他绝望般嘶吼:“你干得好事!”捏在手里的手机向晏棽砸过去。
晏棽愣愣地没能躲开,手机砸中他的眉骨,带来断骨般的巨痛。晏棽低喊一声捂住半边脸孔。
盛林扭头便跑,连晏棽喊他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四十四
晏棽跳下床追出去,走廊里空空荡荡,盛林已经跑得不见人影。晏棽捂着左侧眉骨脚步踉跄,勉强又跑了两步只好停下。
左眼热辣辣得痛,涌出大量应激性泪水。晏棽扶着墙壁走进卫生间,松开手在镜子前照了照。还好,没破皮出血。晏棽忍着疼,指腹沿着疼痛的部分仔细按压,没发觉骨头有问题。顶多皮下出血淤青,过几天就能好。晏棽放下心,用冷水敷了几遍伤处,多少缓解了些眼眶的痛感。
收拾好伤处晏棽从卫生间出来,站在卧室中间,有点不知所措。晏棽对自己现在身处的这套客房很陌生,遇到陈拓后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依据先前零星的记忆片段推测,想来是陈拓心急找地方让他休息,临时在酒店开的房间。但看方才盛林的反应,他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晏棽百思不得其解。走到床边捡起盛林落下的手机,眉心轻微皱了下。也不晓得盛林为什么突然发怒,看他的样子实在气得不轻。时间紧迫,万一这几天盛林都缓不过劲来,借钱的事自然便没法提,到时候母亲那边还不知会怎么样。
晏棽竭力按捺着心底涌动的焦躁,穿好外套走到客厅。陈拓兴许怕他醒来会饿,要了几样小点心摆在茶几上。旁边还留了字条,交代他在房间中一切随意,要走时把房卡放在前台即可。
晏棽心怀感激,拨通陈拓的电话道谢。
陈拓的声音淡然温和,连带着与他对话的人都能被他的平和所影响,晏棽心头的焦灼感不觉消减了几分。
陈拓事务繁忙,行程也紧,但他与晏棽相处总是极有耐心,听完晏棽道谢,又仔细叮嘱晏棽以后要注意身体,不能仗着年轻便随意挥霍。絮絮叨叨,哪里像个大公司的总裁,比老妈子还啰嗦。
晏棽听着却没觉得不耐烦。这世上除了母亲,也没人这样关照过他。他当然不至于认为自己对陈拓真的有多么重要,但有个人与他非亲非故,却能这样关心他,说不感激也是假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将要道再见时,陈拓顺口提到他之前通知了盛林让他来接晏棽,问晏棽盛林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