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翠花一边给孩子搓手脚,一边叹气,都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可怜的孩子了,身上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许是人贱命硬,徐渊竟然慢慢缓了过来,冻僵的手脚也渐渐有了血色,迷迷糊糊竟把刘翠花当成了自己的娘亲,抱着她一个劲的喊娘。
刘翠花擦了把孩子脸上的眼泪:“可怜的娃,我不是你娘,你家在哪婶子送你回去。”
徐渊哭着摇头:“不回家,要跟娘走,娘别扔下我。”
刘翠花没了三个儿子,听见这孩子管他叫娘心软的不行,连忙拍了拍他后背安抚:“不回去不回去。”
牛车进村时天色已经大亮,不少干活的人都出来了,见到赶着牛车的刘老汉纷纷打招呼。
“刘二哥回来了,嫂子没一起回来啊?”
刘翠花掀开车门帘子:“回来了,这不是大伯家要办喜酒嘛,都回来了。”
刘翠花家原本也是刘家屯的,停战后夫妻二人为了隐瞒小儿子的性别,直接卖了地搬去镇上开了家肉铺子。如今有三四年没回来了,村里人对这一家都挺好奇的,纷纷停下来跟她搭话。
“二嫂子生意不错吧?这镇上的水土养人,看着可比我们年轻不少。”几个妇女打趣道。
刘翠花笑的满脸褶子,摸着油光的头发谦虚:“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混口饭罢了。”
这几年为了休养生息朝廷免了人头税,百姓的日子好过了,都舍得花钱买肉吃,他们的生意确实不错,去年还在镇上买了一个两进的院子。
“还是你命好啊,不像我们老了老了也没个闲着的时候,看完儿子看孙子,今年孙子成亲明年又要看重孙了,哎~”刘铁柱的媳妇阴阳怪气的说。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谁不知道刘翠花没了三个儿子?这话就戳人心窝子了。
刘翠花脸一耷拉,她可不是个好脾气的,直接扯嗓子就骂:“生一窝能怎么样?还不是又瞎又瘸的,估计是祖上干了缺德冒烟的事,连累了子孙。”
刘铁柱家刚好也有三个儿子,之所以一个都没去战场,是因为三个孩子都有毛病。老大是个瞎子,老二是个瘸子,老三傻的连话都说不清楚。
“呸!”刘铁柱的媳妇气的吐了口唾沫,扭头就走。
她一走刘翠花瞬间又恢复了笑脸,想起车上捡的孩子连忙说:“老姊妹们,你们帮我看看这是谁家的孩子?我们来时在村口的路上捡到的。”
掀开帘子这群妇女目光先是落在刘灵芝身上,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嗯,是个壮实的,看着好生养。农家人可不讲究美丑,能过日子才是好姑娘。接着把目光望向刘灵芝怀里靠着的孩子身上。
“哎呦,这不是徐家大郎吗?这是怎么了?”
“天可怜见的,怎么瘦成这个模样了。”几个妇女见状长吁短叹。
徐家大郎?刘翠花倒是有点印象,没搬去镇上的时候见过那孩子几次,听说会念书,长的白白净净的特别招人稀罕。算起来那小子只比他们家幺儿小三岁,如今也有十一了。可车上的人看着最多八、九岁,根本对不上号。
“大妹子你没弄错吧?这徐才家遭什么大难了?怎么把孩子饿成这样?大冬天连件棉衣都不给穿?”
张采菊摆摆手:“老嫂子你久不回来不知道,大郎他娘前几年难产没了,徐才又娶了一房。”
“他后娘不给孩子饭吃?”
张采菊撇嘴道:“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家,拿前面的孩子不当人,小小年纪干的都是大人的活,他爹也是个狠心的,任由那婆娘磋磨。”
旁边人叹气:“唉,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孩子想来是被磋磨狠了。”
话是这个话没错,可这几年不像以前战乱的时候,人人吃不饱饭,谁也管不了谁。
如今家家户户都有余粮,条件好的都盖上新房了,逢年过节还有肉吃,怎么就能刻薄成这样,连口饭都舍不得给孩子吃?
刘翠花越听越气,拉着自家男人说:“走,去徐才家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狠毒的东西,忍心这么糟践一个小娃娃!”
刘老汉马上赶着牛车,带着妻儿和一众看热闹的乡亲朝徐才家走去。
车上的刘灵芝同情的握住这孩子的手,小手干巴巴的,上面长满了老茧,比他爹天天杀猪的手都粗糙,真不知道这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娘……”徐渊半睡半醒间感觉到有人拉着自己的手,那个手掌热的像个小火炉,让他想起自己的娘亲,小时候娘亲的手也是这样热热的。
“我可不是你娘。”刘灵芝小声的在他耳边说。
徐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陌生的少女抱着自己,吓得连忙爬起来:“你…你是谁?我这是在哪?”
“你别怕,这是我家的牛车,我爹娘正送你回家。”
“回家?”
“你不是徐家大郎吗?”
徐渊点点头,马上又摇头:“不,我不能回家,爹让我去山上挖参,挖不到参晚上回家又没饭吃。”说着就要下车。
刘灵芝一把拉住他,把他按在旁边软垫上:“你饿了?”从盒子里翻出她娘准备送礼的糖面果子递给他:“吃吧,吃完再回去。”
好几天没碰过食物的徐渊看着面果子咽了口口水,几乎是强忍着眼泪摇头拒绝了:“我娘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