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瑜被她一瞧,只觉寒铁利刃抵在脖颈,顿时冷汗森森:“大庆钱币皆有规制成法,魏家幸得太祖倚重,世代为国效力,从不敢有违成制。”
“你们往常以次充好,坑骗无知百姓,欺负他们求告无门,不敢招惹魏家高门也就算了。可是,舅舅,你知道吗?延州守备军四万人,去年在边境迎着风沙扛了一整年刀,最后拿到手里的军饷,全是恶钱。”
夏枫站起身,靠近他:“恶钱成色不足,无法足价使用。将士们血是热的,心却寒了。”
“这,这……属下着实不知还有这等事,”魏瑜慌乱道,“虽然铜钱,铁钱都印出处,但西北铸币的世家并非只有魏氏一家。焉知不是谁家栽赃陷害。”
“那批钱表面什么没印,看不出哪家。但是延州府有登记,它们来自魏家,而且……”夏枫故意拖长声线,“我派人循着线索调查,查到了羌人留下的蛛丝马迹。各方证据。直指舅舅您通敌叛国。”
魏瑜显然不可置信,拱手道:“这不可能,不可能。大帅,属下请求参与调查此事,必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他说完见夏枫没表示,又补充道:“恶钱泛滥定然涉及各大世家,个中关系复杂,您素来与世家无多少往来,处理起来多有不便。属下愿倾尽全力,助您肃清恶钱。”
“好,麻烦舅舅了。”夏枫冷淡地点点头,看不出是喜是怒,亦看不出对此事是否关心。她整整裙衫站起身,一眼不看魏瑜,径自推门走出书房。
到了庭院外,她又刻意娇柔了起来,莲步轻挪,扮成了个大小姐模样。挪出没两步,她回头看向跟出来的魏瑜:“舅舅,你得空去拜访下范先生,这事他在查。”
魏瑜目光一紧,低头拱手:“是。”
他现在原地盯着走远的水蓝色背影,直至模糊不清,那副旁人看来与夏枫相似的眼睛淬出阴毒。
魏姨娘等来等去不见夏枫影子,焦急得不行,忽然看见廊下拐出来的影子,面露轻松,快步迎上去:“大小姐可算来了,有没有事?这里是魏家,你这样太危险了。”
“我无碍。”夏枫看她满面关切,心下一暖,“姨娘呢,魏老夫人有没有难为你?”
“有你在,谁敢难为我呀。”魏姨娘素来枯黄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生机,拉着她边走边絮叨,“刚老太太给了我许多珠宝首饰呢,这么多年,我在魏家头一遭有这待遇。”
夏枫心不在焉听着,心里盘算魏瑜方才的表现。
她太清楚这群以世家贵族标榜自己的伪君子了,不拿刀架他们脖子上,半点真材实料逼不出来。魏瑜虽然没多少能耐,但魏家百年大族声名在外,他本人又善于钻营,怀远世族大多以他为首。
要收拾世家,首当其冲便是拿这魏家开刀。
她随魏姨娘回府后,一身让人难受的女装尚且没有换下,就见莽莽撞撞的千珊突然窜了出来:“小姐,快去看看,老公爷非要拉着宁王殿下比试,两个人现下在演武场呢。”
“宁王?”夏枫皱眉,“我爹要求的吧,他答应了?”
千珊满脸着急:“我不知道呀,您快去吧,万一出点什么事就麻烦了。”
第49章能帮上你,我很乐意。
夏枫心里直骂自个儿老爹脑子有病,即使心里明白这事儿八成是萧明忱脑子进了水。
宁王殿下一向大尾巴狼,若非亲近之人,很难觉察到他身体虚弱。夏国公根本不知道萧明忱几斤几两,依照他的性情,想要试探未来女婿也很正常。
演武场位于夏府内,异常空旷,只有寥寥几个家将远远在边上候着。
萧明忱一眼便看中夏枫在安山射杀叛军时所用的六钧弓,拿到手上掂了掂,轻轻拉一下弦,却发现分外的沉重。
他明明记得那日夏枫张弓搭箭,利落潇洒,到了自己手中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殿下,这是强弓,你用太重了。”夏毅很是看不起人地给他挑了一把最轻的,语重心长道:“来,试试这个。你们这些读书人呀,也得习武,不为上阵杀敌,总得强身健体吧。”
“您说得对。”萧明忱仿佛没听见他话中的鄙视,抽出一支箭搭好,松手离弦,正中红心。
若是仔细观察便发现,箭尖入木三分,力道掌控不轻不重。
“嚯,还挺准。”夏毅不可思议,毕竟宁王殿下在他眼里就是个标准的小白脸。这小白脸会射箭,倒是让人惊讶。
“幼时在宫里跟荆师傅学过一段时间。”萧明忱十分谦虚,“后来无事了便拿来玩玩。”
夏枫急吼吼跑到演武场,并没有见到预想中的鸡飞狗跳。
演武场中央的二人和和睦睦射箭,有说有笑。夏毅站在侧旁指点萧明忱动作手势,平素一点就炸的人变得极有耐心,活像见了鬼。
“爹,你搞什么呢?”她皱眉走上前,不满道:“你带宁王来演武场做什么,要他陪你练功不成?”
“你爹我这是以武会友,跟殿下交流切磋呢,你别添乱。”夏毅臭着脸冲她瞪眼,忽然发现眼前不对劲,惊讶道:“你怎么这身打扮,又出去整什么幺蛾子了?你一回来就不安宁,能不能消停消停!”
“办正事。”夏枫差点翻白眼,语气恶劣道:“你们比划完了吗?我找殿下有事。”
萧明忱站在一旁,看他们父女二人吵架看得饶有兴致。他一早注意到夏枫的女装,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舍得放过任何一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