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风没找到尸体,我确定是他。”夏枫说着不再搭理她,走到呆愣着的萧明忱什么,握住他冰凉的双手,轻声道:“殿下,请随我来。”
萧明忱如梦初醒般垂眸看向她,一双漂亮的眼睛里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艰涩开口:“好。”
“羌人崇尚自由天然,一直保留着逐水草而居的习性,所以都城之中并无宫城,即使是乃蛮也住帐子。”夏枫带他进了王帐,随意扯出两张垫子,二人相对而坐。
她见萧明忱唇色干白,把随身的水囊递给他:“你先喝点水。”
萧明忱就这水囊喝了一口,问:“汗王的金帐子,是在天山脚下的王都吗?”
“不,这只是个说法罢了,乃蛮这种人,怎么会有固定的居所让人觊觎。天山脚下确实有一个羌族王都,却没有什么金帐子。王帐丢弃了一个,立刻会有下一个,这也与草原人的习性有关。”
夏枫看着对面人如同画一般的眉目,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她对当年之事猜了个大概,也早已打消了对萧明忱的怀疑。
然而,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在萧明忱平静清浅的眼神下,无一言能轻易宣之于口。
狂风瑟瑟,二人坐在王帐中,寂静相对。
萧明忱第一次随军,被折腾得精神不济,扑朔迷离的身世,欲言又止的夏枫,神秘诡异的羌族传说。一桩桩,一件件压在心头,搅得身心俱疲。
他心不在焉地低头喝水,一时不慎喝岔了气,剧烈呛咳起来。
“怎么样?”夏枫忙扶住他,担忧道,“你太累了,歇会儿吧。”
萧明忱咳的面色微红,缓慢喘息几次,理顺了一口气,道:“阿枫,关于羌族圣女之事,你有话对我说,对吗?”
“她……”夏枫实在不知该怎么开口。
要怎么说,难道直接告诉萧明忱,自己曾经怀疑过他?
这次深入大漠,不仅是要找乃蛮报仇,更重要的是,夏枫想要借此机会,查清萧明忱身世。以及,打消自己的顾虑。
如今顾虑倒是打消了,夏枫的心虚浮上心头。尤其是见到宁王殿下撑着这副弱不禁风的身子,跟自己在大漠里吃沙子,夏枫说不心疼是假的。
她心里天人交战,还没交出个所以然来,忽然听到帐外传来千珊急匆匆的声音:“大帅,他们在后边发现了一个祭台,阴气森森的,十分诡异。”
千珊进了帐子,一眼觉察到二人之间不正常的气氛,好奇道:“你们做什么呢?殿下脸色怎么这么差?”
“闭嘴,”夏枫站起身,“怎么回事?”
“祭台上好像供奉着羌族圣女,我抓了几个没来得及跑的羌人,他们一个劲儿的说什么乃蛮触怒上天,天神要降下惩罚。”千珊不以为意,“怪力乱神,这不都是扯淡吗?”
“我去看看。”夏枫眉眼一冷,转身就要出帐。
“等等,咳咳,我也去。”萧明忱踉跄着站起来,看着她拒绝的神色,认真道:“阿枫,人并不能控制自己的出身,先辈的恩怨,谁是谁非,也非我所能置喙。但我并不是经不起风浪之人,你不必如此谨慎。”
夏枫担忧了一整天,七上八下的心反而被他寥寥数语安抚住了。
大概是宁王殿下平日里一副病弱的形象深入人心,夏枫总是不自觉想要去呵护。以至于忘记了,萧明忱生于宫廷,长于社稷,肩上担着万千百姓,又怎会困于自身?
祭坛位于赐支城外二里处的石阵中,层层叠叠的石阵造型怪异,遮挡住了大漠本就吝啬的阳光,置身其间,森然诡异。
“羌人都是什么品味?”千珊前面带路,被形态各异的蛇首碜得脊背发凉,“幸亏这里面没蛇,不然得恶心死我。”
她话音方落,一条漆黑发亮的腹蛇‘嗞嗞’吐着信子从石像后露出头,见到来人忙又缩了回去。
“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千珊软剑挥出,一剑剁到石壁上,那蛇早已不见了踪影。
萧明忱没被蛇吓到,反而被她这一嗓子惊得不轻,白着脸往往夏枫身边靠了靠。
夏枫看不下去,皱眉道:“你消停消停,这蛇有剧毒,你别把他们都招出来了。”
石阵之内别有洞天,风格迥异的圆形祭坛内绘满了复杂的图案,色彩暗淡粗糙,像是走过了无数年风吹雨打,只余岁月腐朽。
祭台中央的月亮形祭台损毁大半,依稀可见旧日光辉。
夏枫与萧明忱走近中央,祭台上褪色的石像少了一只胳膊,风姿绰约的面容却未曾损毁。
圣女怀汝的石像,隔着二十年光阴看向她长大成人的儿子。
萧明忱手指微微颤抖,抬手轻轻扶摸石像只剩一半的裙角。那石像竟如带有生命一般,随着他手指的力道微微转动。
“是机关。”夏枫按住他的手指,影影绰绰的‘嗞嗞’声愈演愈烈,千珊“啊”一声惊叫,她猛然回头。
数不尽的剧毒腹蛇正吐着腥红的信子,从四面八方爬出来。
第41章无法割舍的痴迷。
漆黑油亮的毒蛇汇聚在一起,快速蠕动成一条河流。狂风呼啸着扫过石阵,声音尖锐刺耳。身后的圣女石像缓缓转动,圆形祭坛沿着诡异的花纹崩塌离析。
大地在规律地颤抖,如同脉搏跳动。萧明忱本能地生理不适,脚下站立不稳,一把抓住身侧夏枫的手臂:“阿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