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不是这样的,”曲瓷立在陆沈白面前,挡住他的去路:“你知道的,当年我去丽端城时,我娘刚去世,那时候,我一直困在我娘离世中,夜里常会做噩梦,每次噩梦过后,我都梦到我娘来看我,后来再大些,我才知道,来看我的人不是我娘,而是嬷娘,在我最惶恐无助时,是嬷娘陪着我,捱过了那段时间,现在,我也想圆她一个念想。”
“阿瓷,你知道的,我娘,她与你不同。”
一个正常人有一段低谷期,只要有人陪她捱过那段时间,她就过去了。可陆蔓不同,昭昭的事情,是她一辈子的梦魇。
她过不去的。
曲瓷同陆沈白的想法不同,陆沈白做事,讲究谋定而后动,而她则想着,及时行乐,毕竟过了今天,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
她觉得,只有过好当下,才会对未来心怀期待。
曲瓷道:“就是因为娘不同,我才会选择这么做,沈白,我不知道,娘明天还记不记得今天的事情,但我希望,今天过完的这一天,她是开心的。”
四目相对,两人各有各的坚持。
冗长的沉默过后,曲瓷以为,陆沈白会说什么来反驳,但最终,他只是落下眼睫,轻声道:“看明天娘还记不记得。”
直觉告诉曲瓷,陆蔓会记得,果不其然——
第二天一早,陆蔓头发都未梳,便来找岁岁了。
岁岁因着曲瓷昨日的交代,很快就进入了昭昭的角色,‘母女二人’相处的很是融洽。
曲瓷陪在身侧,甚至恍惚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
岁岁如今失了双亲,若找不到葛薇琦,她便可以一直住在府里,有她在,也算是圆了陆蔓的念想。
但天不遂人愿。
过了没几天,孟昙便来回禀,说找到了葛薇琦,并将葛家大致的情况说了下。
葛薇琦家中虽不宽裕,但夫妇二人皆是良善之辈,且育有一子,那孩子年龄和岁岁一般大,岁岁若去了,两人也能做伴。
听着,确实是个好去处。
但曲瓷舍不得,问道:“那葛家夫妇是如何的?他们可愿抚养岁岁?”
“这个尚未可知,夫人可要属下去打听打听?”
“算了,”曲瓷摆摆手:“找个时间,将人请到府上来见见。”
孟昙办事效率很快,隔日便将人请来了。
曲瓷说了相里金禾的事,葛薇琦当即掉了眼泪:“难怪我先前给她写信,她一直没回,我还说,等天暖了,我们一家三口就去钦州看她的,她怎么就——”
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葛薇琦的丈夫,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他立在葛薇琦身侧,笨拙帮葛薇琦拭泪。
一看便知夫妻俩感情甚笃,曲瓷眼睑下垂,知道岁岁这下是留不住了。
果不其然,葛薇琦平复过后,便问起了岁岁。
“夫人既见过金禾,可知她的女儿岁岁,现在在何处?他们夫妇俩撒手人寰了,就剩那个孩子,可怜见的……”
说着,葛薇琦又落了泪。
“她现在在我府上。”说完,曲瓷让人将岁岁带进来。
相里金禾的母亲,同葛薇琦的母亲是双凤胎,是以葛薇琦同相里金禾,五官长得也有几分像。
兼之先前,岁岁也曾见过葛薇琦,是以,她一进大堂,唤了声‘姨母’,便直直扑进葛薇琦怀里。
曲瓷坐在圈椅上,看着亲人团聚的这一幕,心里五味杂全。
岁岁跟葛薇琦走,她也算是完成了相里金禾的遗愿,可岁岁这一走,陆蔓那边可如何是好。
陆蔓现在已经把岁岁当成昭昭了,现在岁岁突然走了,陆蔓问起岁岁时,她要如何说。
曲瓷顿觉头大。
陆沈白回府时,听说葛薇琦夫妇来了,便直接去了前厅。
他去时,葛薇琦正在同曲瓷说话:“多谢夫人将岁岁带来盛京,她已经在贵府叨扰多日了,今日民妇便带她走了。”
“啊!”曲瓷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今日就要走么?”
“嗯,今日便走了,多谢夫人照拂她数日了。”说着,葛薇琦冲曲瓷行了一礼。
曲瓷连连摆手,见对方坚持,也不便再留,便让画眉去收拾岁岁的东西,只是神情有些失落。
“姑姑,你别难过呀,以后有时间了,我还是会来看你的,”岁岁走过去,抱着曲瓷的胳膊,撒娇道:“再说了,沈白大人也不能一直睡书房的呀。”
“……”
曲瓷正要答话,余光瞥见陆沈白从外面进来,顿时觉得脸有些烫,立刻拘谨站起来:“沈白,你回来了。”
葛薇琦夫妇忙过来见礼。
陆沈白应了之后,走过来,曲瓷小声道:“岁岁要走了。”
“是呀是呀,沈白大人,我要去姨母家啦,以后就没人跟你抢姑姑了哦。”
曲瓷:“……”
陆沈白轻轻颔首,叮嘱道:“要是想回来了,找人说一声,我们去接你。”
这句话既是承诺,亦是保障。
岁岁乖巧点头。
很快,岁岁的东西收拾好了,接下来,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陆沈白和曲瓷送他们出府,快到府门口,后面突然传来花宜的声音:“哎呀,老夫人,您慢点,当心脚下啊!”
曲瓷转头,看到一脸急色,朝这边快步过来的陆蔓,脸唰的一下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