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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不先走么?

军士中有人心中大恸,登时热血窜上心头。

有人叫道:“我等誓与陆大人共生死!”

“沈白——”

“你先走。”陆沈白吩咐一个侍从:“照顾好我夫人。”说完又扭头,道:“阿瓷,你先走设防,我随后就到,恋战不是久策。”

曲瓷眼睫扑闪两下,道:“好。”

曲瓷带人离开,难民见粮食被带走,顿时暴起,官民扭打起来,周遭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曲瓷回头看去,陆沈白混在人堆里,他单手提着长剑,素色的衣裳在人群里卓尔不凡,她看见他剑尖流光一闪,忽而心中猛然揪动地抽了一下。

铅黑色的墨色长夜火兹兹压下来,她骑在马上,在呼喊声中,目光从一张张迥乎不同的脸上掠过,最后惊鸿一瞥般的,身下马嘶鸣一声,拉回她的思绪,她仓惶抬头,就看见陆沈白正好回头,隔着苍茫人群,他沉静而温和地看了她一眼。

“沈白——”

“沈白!”

曲瓷在这一瞬间忽而生出一种离别的害怕来。

她能做到吗?

她只是听婶娘说过而已,而且早已过去了这样长的时间,那个地方是否改变她也全不了解,在这一刻,巨大的仓惶感扑面而来,她忽而想待在陆沈白的身边。

她害怕,她只是一个才出闺阁的女子。

她——

“夫人!该如何走?”有人高声问。

曲瓷猛然回过神。

孟昙走的快,早已消失在竹海中,押解粮食的将士彷如群龙无首,火光照亮一堆人的脸,曲瓷心里一动,忽而想张口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选的是否正确,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带你们脱险。

“哔哔啵啵——”

火把声烧的灼烈,映照着所有人的面孔,或期待、或热血、或不羁、或刚正。

与那群喁喁偶偶的京官不同,这些人的身上带着粗野的质朴,曲瓷再一次将目光投在粮车上。

这是货真价实的粮,千辛万苦从盛京一路押解到此。

“不能失败。”曲瓷小声说。

她下定了决心,猛地抬头,道:“诸位随我来。”

夜色如墨倾倒,山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冗长蔓延的山道上,一溜火龙在疾速前进。

凤凰坡那个地方,易守难攻,只要他们尽快赶到那里,便能护住赈灾粮银,这样也能抽出人,折返回去救陆沈白。

“嘭——”

曲瓷猛的回神,就见一道蓝色烟火,猛的在夜空中炸开,似流星纷飒。

曲瓷认出,这是婶娘说过晏承家的信号弹。

是了,晏承父亲戎马半生,手下军士分散在国土之上,只要曾承受过晏承父亲恩泽的人,总会在晏承危难时伸以援手。

曲瓷舒口气。

兜转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凤凰坡,曲瓷带着众人藏到了山腰上,又让孟昙带人回去支援陆沈白。

怕暴露行踪,众人一坐下,就把火把灭了。

连日赶路人困马乏的,难得休憩片刻,众人都沉默不语。

曲瓷靠在树干上,目光紧紧望着山下,在看到移动的火光时,瞬间站着身体。

“有人来了!”人群中有人压低声音道。

“是陆大人还是流民?!”

所有人屏息以待,齐齐握紧刀鞘,紧张盯着那些火光逐渐逼近。

到山脚下时,那些火光却骤然灭了,紧接着山脚下传来暗号声。

有人听出来,那是他们约定的信号,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曲瓷已经踉跄着朝下跑了。

陆沈白正在跟孟昙说话,突然听到凌乱的脚步声。

“沈白——”

有人喊他。

他猛地抬头,就见有个黑影跌跌撞撞朝下跑。

风几乎像是拔地而起,窜过竹林,簌簌响动,如同扯起碎银铃铛,催的她脚步更无章法,她半扑半跑地急奔过来,衣衫在烈烈风中被吹得鼓动起来,只余下墨黑的发丝如同游墨一般,零散地托出一张白生生的脸。

脸是慌张的,是不安的,是带着颤耸的,到了他面前,她一下扑在他怀里。

如同高山霜雪,一瞬瘫倒下山头。

光裸的剖白出自己的失措和惶恐。

“沈白——”

“我在。”陆沈白握住她的手。

“怎么样?”

“没事,那些流民已经退了。”

“你怎么样?”

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我,”他怔愣了一下,呆呆的,好半晌,才道:“我没事。”

他的声音淡淡的,像晚钟沉沉而动人心弦,那只温热而骨节分明的手,爱怜地轻抚她发髻。

“我没事,阿瓷。”

两人正说着话,又有人过来了。

曲瓷便没有再说话了,但抱着他腰的手却并没松开,陆沈白也不觉难堪,用着这样的姿势,同那人简短说了几句话。

那人走了后,陆沈白低头,轻轻笑了一声,道:“流民不会再来了,今晚原地休整,明日再赶路。夫人,你今夜骁勇善战的名头已经传得七七八八了,如此儿女情长,似乎有损你的神威。”

“是我想要这神威么?!”

她抬头瞪着他,圆瞳滴溜溜中央亮着一点光,小巧的鼻子旁有两片泥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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