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沈白问狱卒。
曲瓷本来急匆匆的脚步一顿:他怎么知道父亲得了癔症?
狱卒打哈哈:“嘿嘿,回大人,小人那时候不当值,具体的啊,小人实在不清楚。”
他们消息相通,怎么会不知道?
曲瓷垂了垂眼睑。
陆沈白冷笑一声:“本官既开口问,自是明白分毫的。”
孟昙也笑:“你就别撑了,直说吧。”说着将荷包扔过去。
“谢大人赏!”狱卒双手一扑抓住荷包,掂量下立马笑开褶子脸:“不瞒大人,这临近年关,偷鸡摸狗的也都得过年不是,再加上,嘿嘿。”
他扫一眼曲瓷,意有所指:“没地儿遮风避雨的可怜人儿也多,前几天进来了两个偷儿,牢里实在是没地方了,就跟曲公子关在了一起,哦,对,就在曲大人的隔壁,但谁知道,那俩偷儿竟然是鹊桥巷的灾民……”
又是鹊桥巷的灾民?!
曲瓷眼皮一跳,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他们还和我哥关在一起?”
“应该在的。”
陆沈白:“带路。”
“好好好。”
狱卒带他们穿过纤长走廊,因为夜间不可探视,能进来的人都非富即贵,囚犯们待在监牢里,长时间不见日月和生人,因此一见他们来,都拍着牢门喊冤。
“我冤枉啊大人!”
“这小娘们儿长得真不赖。”
“哎大爷给口酒吃吃呗,你那兜子又肥了。”
狱卒赶紧将露在袖子外的荷包线塞进去。
“陆大人,见笑哈。”一扭头,凶神恶煞:“都别嚷嚷了,想讨打啊!”
他手里的漆红枣木棍哐当一声敲在牢门上,顿时不少人闭嘴了。
“我爹呢?”曲瓷脸色煞白。
她这个老爹,虽在朝为官,却是个爱和稀泥按时领俸禄的主儿,从没经过这种阵仗的。
“哦,曲大人还未提审,关在前边的。”
曲瓷撒脚就朝前快步走,眼睛走马观花地寻找。
“哎,这——”狱卒想拦住曲瓷,却被陆沈白一个冰冷的眼神瞬间定住,他嘴唇翕动,不甘地小声说:“不合规矩啊。”
“爹!”
前面突然传来曲瓷的尖叫声。
陆沈白他快步过去,就看到曲文正躺在地上,脸色憋的通红,正嗬哧嗬哧喘着粗气。
“爹!”
曲瓷扭身盯着狱卒,厉声道,“把门打开!”
狱卒也被吓了一跳,赶紧给开门。
“爹。”曲瓷冲进去想扶曲文正,手还没碰上他衣角,曲文正蹭的一下躲得老远,“咳咳咳咳咳,男女授受不亲,姑娘……咳咳,请自重!”
“爹,我……我是阿瓷啊!”
陆沈白立在门边,问:“曲大人怎么了?”
“听说是被灾民打了之后就不对劲了。”
“阿砚,你站那儿嘀咕什么呢?”曲文正蹲在草垛上,一脸不高兴,“过来,爹有话问你。”
狱卒一脸茫然,陆沈白已经从善如流过去了。
曲文正板着脸:“你妹妹呢?她是不是又跟陆沈白溜出去玩儿了?”
陆沈白点头。
曲文正唔了声,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跟沈白一起我就放心了,他性子沉稳,能护得住你妹妹。”
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爹……”
曲瓷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曲文正不搭理她,转头直接爬上草垛子躺下。
狱卒:“陆大人,这时辰差不多了,您看……”
“我想见下我哥。”
“那不行!”狱卒断然拒绝。
陆沈白冷眼看过来,狱卒连连拱手告饶:“哎哟,陆大人,您就别为难小人了,这夜间本就不允许探视……”
“不允许,我们不也进来了么?”
“算了,”曲瓷拦住陆沈白,看向狱卒,“我不让你难做,但你告诉我,我哥怎么样了?”
“曲小姐不必忧心,曲公子好着呢。”
曲瓷点点头,神思恍惚朝外走,狱卒刚松了一口气,就听陆沈白问:“那两个灾民呢?”
“小人刚去打听了,说牢里实在关不下了,就放了些罪名轻的。”
陆沈白瞬间明了。
从天牢出来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了。
陆沈白走到曲瓷身边,将伞撑在她头顶。
鹊桥巷走水一事,必然内有乾坤,可一旦调查,便是她父兄的催命符。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曲瓷颤声道:“陆沈白,暂时不用查其中内因,先救我父兄平安出狱。”
只要人平安,终于一天,能沉冤昭雪。
第4章调查鹊桥巷走水,怕是有人蓄意纵火。……
曲瓷回府时,天色已晚。
府中空无人声,一只老鹄扑簌簌飞过翠竹林,风雪飒沓,落在影壁上的金黄烛火一晃,厄尔消失。
曲瓷停住脚步,她抬头,不见月亮与光芒,只剩下浓稠黑夜,黑沉沉压下来。
似硕大游鱼甩尾蔽日,湿冷寂寥,令她疲倦胆寒。
“老爷!”平叔一个趔趄,差点从椅子上摔到地上,他被噩梦惊醒,斑白鬓发上一层汗珠,大梦初醒见自己还是在府里,才渐渐放下心来。
他正用手拍着胸脯定神,就看见曲瓷走进花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