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心里装着华国建筑的未来,我帮这点忙算什么。吴教授,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挺过去,也一定要相信我可以帮那些资料和珍贵笔记逃过去。”周淼说得很小声,但围过来的大旺和贺璧听得真真的。
大旺本来扯着周淼的衣袖,想劝姐姐。
现在松开姐姐的衣袖,热血被点燃,只想振臂高呼,知识万岁。
半夜,大旺和周淼钻进教师楼,把吴教授的那些书偷渡出来,还有一位医学博士把几份新药数据也托付给周淼,实验还没完成,这些数据只是半成品。
周淼给这位博士也留下地址。
博士说,“我信你。”
现在没有人愿意冒这风险,把这些东西当成无价之宝,帮忙珍藏。
贺璧站在教师楼入口把风,没人会提防一个小娃娃。
有点响动,就吓得半死。
明明腿在哆嗦,眼睛也不忘时刻盯着。
“贺璧,走。”周淼和大旺背着包袱出来。
“娘我腿软了。”贺璧拽着周淼的手,求抱抱。
“贺璧,我相信你可以坚持,娘现在没有力气抱你。”
贺璧放开周淼的手,扶着墙壁慢慢挪,走了几步,腿好了。
追上周淼,要周淼把包袱放下来,咱俩一起抬。
“你还小,现在不要逞能,就是帮忙。”
纸叠在一起的重量,重到你怀疑人生。
周淼用一个肩膀扛着,两只手扶着,每走一步,都想把腰撅过去。
“姐,要不要分我点。”大旺看越走越慢的姐姐,怕她扛不住。
“不用管我,你先走。”大旺包袱里是医学博士的资料,那是时间熬出来的数据,周淼甚至觉得,那不是知识,是未来可以救人的仙丹,如果它们还有机会被完善,还有机会面世。
“娘,后面有人。”一直不忘盯梢的贺璧看到远处乱晃的电筒光。
周淼低声喊了句,“快跑。”
大旺拐了个弯就跑没影,周淼跑了几步拉着贺璧钻进路边杂草丛生的树林里。
蚊子迎来了美事,周淼和大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就这么原地蹲着,被蚊子吵,被蚊子吸。
等了好一会儿,有脚步声路过,电筒光由近到远,那人终于走了。
周淼看贺璧,像是在黑暗里警惕老鼠出没的小猫,全身警备,眼睛尖锐,嘴巴微抿。
“走了。”周淼拽着贺璧起来。
“娘,我回去想练力气。”
“回去的事,回去再说。”周淼现在不想说话,现在更不是讨论以后的时候,如果被人发现,他们就没有以后,被打成某派的同盟,在这年头,就算没死,志气也会被踩进坟地。
周淼和大旺在校门口外的巷子里回合,这是之前说好的。
幸好大旺的大学,铁栏杆之前断了几根,一直拖着没人修,校内的人都知道,还把这当近道,这才给他们一条生路。
天时地利人和,真是缺一不可。
周淼和大旺背着包袱敲响了招待所的门,这个点招待所门关了,但有值班的。
招待所值班的对周淼有印象,只问了句背的是什么?
周淼说这是弟弟的行李,过两天打算回去,收拾东西晚了。
值班的打着哈欠,就让周淼他们进去了。
进了屋,三个人才放松下来。
贺璧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大旺直接坐地上,连起身换到椅子上,都嫌费劲。
周淼一直在喝水,抓痒痒。
终于喝饱了,拖着腿走了两步,平躺在床上,不动了。
不对,嘴巴还没歇。
“明天大旺你就收拾宿舍的东西,把被褥什么的都寄回岛上,只拿几件衣服回来,把这些资料都裹进衣服里。咱们把这些东西带回西河村,埋在奶奶的屋里最安全。”
大旺觉得可行,贺奶奶是烈士家属,村里人不敢动贺奶奶的屋子,但“姐,埋在土地,书会发霉。”
贺璧长叹一声。
周淼听见他叹气,捅了一下他胳膊,“小小人,叹什么气。”
“要是在北城,爷爷的院子里有好几个楠木箱子,封上腊,最适合放书了。也不知道箱子还在不在,我爹啊,把它们当宝贝,我娘之前想拿一个装东西,就被我爹瞪了一眼。”贺璧这回忆的语气,像个年纪大的,说着自己回不去的昨天。
难道挫折催人老?
“我还没问你,你爹被监视,你娘去哪了?”周淼终于想起自己忽略啥了。
“我娘死了。”贺璧说得很平静。
周淼翻了个身,摸摸贺璧的头。
“所以你要对我好点。”
听贺璧这么一说。
周淼把身子翻到外边,朝着大旺,白心疼了,这娃娃也是心大的。
周淼刚转过去,贺璧就睡着了,还打着轻鼾,看来真的累了。
“姐,我还没问你,他应该不是你从火车站捡的吧,一口京腔,又说爷爷在北城。”大旺早就想问了。
“你姐夫的亲弟弟,现在跑来给你姐夫当好大儿,他爹那边情况不太好。”周淼到现在还是觉得惹了个麻烦,身后那位都睡着了,还拽着她衣角不松手,另一只手,紧紧护着腰。
大旺又问了几个问题。
周淼说了大概,但没有透露王局的身份。
这年头,知道的少,活得还轻松点。
大旺觉得说贺璧是在南方城市捡的,到了海岛,人们一听贺璧说话就露馅。
“那就说是在咱们老家济城捡的,咱们那距离北城近,到了老家,再让贺璧学几句老家话。”
这一路就是在不停修复漏洞,隐藏贺璧的身份,隐藏包袱里的资料。
第二天一早,大旺就走了,晚上在招待所根本没睡好,坐在椅子上凑合了一晚,周淼让他回去补觉,下午别忘了把行李打包寄出去,在包裹里放封信,信里告诉贺建军,他们要回老家住段时间。
这学期的期末考试因为学校闹得乱,已经取消。
秩序乱了,人心就乱了。
躺在宿舍的大旺,想起昨晚姐姐说的话。
姐姐说,是现在有些人在作乱,不是这个国家的所有人都变了。
吴教授,医学博士之流,他们从国外留学回来,路途历经千难万险,就是为了和生养他们的土地共荣辱共患难。
华国只是暂时病了,他们都有勇气等着他变好,你也可以。
会有委屈,会有抱怨,甚至会有后悔,后悔如果知道会这样,就先逃出国或绝对不回国。
但这样的情绪,会在每一个受辱的时刻钻出来,又在每一个喘息的时刻压下去。
他们眼里的光,或许会被灰尘覆盖,但正道的风一来,他们又会焕发生机。
或许这才是一个民族的韧劲。
大旺决定听姐姐的话,去考工厂,成为一名普通工人。
这时候做好自己的事,坚守在岗位不添乱,就已经是帮忙。
宿舍里除了大旺,其他人都去给这场浩荡“添油炽薪”。
大旺走得安静,舍友下午回到宿舍,只看到大旺床板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知识永远有力量。”
其中两个舍友耻笑一声,跟在最后的那位舍友,若有所思。
第53章搞事情
大旺回到招待所时,周淼已经把带来的衣服和那些资料混合了一部分,等大旺把衣服拿过来,接着在每件衣服里都塞进了资料。
大旺发现包袱旁边放着一摞油纸和三把伞。
“姐,你专门买的?”
“咱们三个,个个都身怀宝藏,咱俩背的包袱不能被雨淋,这小子的裤子里藏着一堆钱,淋透了,等过几年他亲爹缓过劲了,给我要钱,我去哪给他偷。”周淼说完,还摸摸贺璧的腰,这小子保护得还挺好。
“我爹被带走前,就把钱给我缝里面了。那几天他老说,万一他有事,有人会来接我,让我穿着这条裤子逃出去。我爹是被带走了,但根本没人专门看着我,干部院门口是有人看着,但那个爷爷一到傍黑就睡觉,我大摇大摆走出来的。”贺璧越说越兴奋,从床上滑下来,还要拉着大旺说一路的细节。
正在把资料叠进衣服里的大旺,对贺璧说的都不感兴趣。
大旺低头看贺璧的鞋,好像不一样了,“你换了布鞋。”
“哦,这是她给我买的,非要选这么难看的,接着说啊,我在火车上……”
大旺接着打断贺璧,“你洗澡了?”
“我要她帮我洗,她给我端了盆水,非让我自己洗,我在家都是保姆给我洗澡的。第一回自己洗,感觉都没洗干净。”贺璧扶着大旺的头,非要大旺闻闻他的胳肢窝还有没有味。
“其实我并不想闻。”大旺抢回自己的头。
“是不是没洗干净,等回去了,你给我洗澡。”贺璧觉得这是给大旺的荣幸。
“我也不是很想给你洗澡。”大旺把叠好的,递给周淼。
“你事真多。”贺璧撅嘴。
周淼插话,“是你事多,别觉得你大舅脾气好就专门欺负他。伸出胳膊来,自己绑上。”周淼已经把包袱弄好了,一个稍大的一个稍小的,晚上八点的火车,吃个饭就出发。
贺璧把布条和胳膊都伸给大旺,“你帮我绑。”
等大旺绑完,贺璧又想解开,但这是个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