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淼也最爱逗他,故意絮叨他,把他絮叨烦了,看他皱眉了,才罢休。
周淼觉得自己生了一个圆脸老头和一个圆脸兵王。
“烧鸡,烧鸡呢?”周淼站在厨房,喊了两遍没人理。
在廊檐下择菜的贺奶奶,指指墙角,“在那蹲着呢。”
原来是故意不搭理我,“贺同,贺同在吗?”
“娘,我在这呢?”
周淼听着脚步声,这回答应了,这是对烧鸡这名有多大怨念。
“学写字蹲墙角干嘛?”周淼看贺同故意把字写得歪歪曲曲,这不是贺同本来的字,“怎么还写这么丑?”
“娘,我练字呢,打算博众家之所长,融古今之精华。”
“这话谁说的?”周淼没教过。
“雷哥哥的姥爷说的。”
这话周淼信,暑假的时候,严老爷子在岛上住了段时间,贺同是这群小孩里,唯一愿意跟着严老爷子学毛笔字,一写几个小时不动,还愿意学严老爷子背着手,散步像巡视。
经过严老爷子的教学,贺同更像老头了。
“你严爷爷让你故意把字写丑的?我把这字寄到杭大,严爷爷得气到吐血。”周淼让贺同老实交代。
“娘,严爷爷说,人被气到吐血,是呼吸道急性出血,严爷爷没那么大气性,气不成这样。”贺同的语气像在课堂上回答老师问题。
“我是在和你讲医学吗?我是在问你,写这么丑的字干嘛?里面也有几个字写的是拼音。这是二年级要背诵的诗,你背诗早背到三年级了,干嘛,你温故而知新啊。”
“娘,你真聪明。”
我信你个鬼,但周淼也不问了,强逼不如追踪。
周淼总被三儿子气得无语,贺同不想说的事,就像有人要掰开河蚌的嘴,受伤的总是用了蛮力的那个人。
中午包子馒头回来吃饭,贺建军在部队有事脱不开身,早上出门的时候就说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贺建军不说,周淼也大概知道,65年了,各地气氛已经开始肃穆,守备军算是动荡中的防空洞,但北城军区可是必争之地。
上面人事开始变动,下面的军区也跟着人心浮动。
这十年,会发生什么,在历史书里篇幅不大,周淼也只知道大概,所以也只和贺建军说了大概,让他见机行事,能避则避。
第38章我只想钱多多
贺同见娘在发呆,没注意他,偷偷放慢吃饭速度,问包子:“大哥,你们下午第一节课是不是语文?”
包子点头,不知道这个弟弟问这干嘛。
这个弟弟,可不是他希望的,比馒头还猴精,他比较喜欢大鹅,虎头虎脑,好糊弄。
“哥,我一会儿和你们一起去上学。”
包子听完更纳闷了,贺同平时对什么都兴致缺缺,暑假过完刚开学,秋老虎热得吓人,这个在家里闷得嫩白的三少爷怎么想起来小学一游。
“你到底要干嘛?”包子有了条件反射,怕被这个聪明弟弟挖了坑,埋了,最后娘训的还是他。
“那大哥就不用管了。”
贺同说完接着吃饭,依旧细嚼慢咽。
坐在贺同身边的大鹅吃得满嘴是油,贺奶奶在旁边用手绢帮他擦嘴,吃了几口,又蹭上了,特别自觉地把嘴往贺奶奶那凑。
“贺辉,你是没手,还是手断了。”
大鹅听见娘叫他全名,立马端坐好,只夹近处的菜,小口吞咽,小口喝汤,勺子从碗里游过都没碰到声音,餐桌礼仪满分。
这个孩子什么都会,什么都懂,就是皮痒,被几个哥哥姐姐加曾奶奶宠着,要不是周淼经常当恶人,他能在家当恶霸。
午饭后,全家午睡,贺奶奶睡得时间最长,周淼从不叫,老了,能睡是福。
周淼第一个醒的,刚出卧室,就听见上面阁楼有声音,贺同没睡?
周淼上楼一看,贺同确实没睡,趴在床边,还写呢,同一首诗,不同字迹。
周淼悄悄离开,没让贺同察觉。
等包子馒头醒了,贺同要跟着哥哥姐姐去上学,周淼也没反对。
等他们走远了,周淼才跟在后面。
周淼站在教室后门瞧着,贺同把自己写的不同字迹的纸,有目的地往班里几个娃娃手里塞,这几个娃娃,周淼知道,都来她这听过故事,都学习不咋地。
但紧接着贺同又把纸塞给几个学习中等的娃娃。
等上课铃一响,贺同便和包子挤在一个小板凳上听课。
钟老师进来看贺同来听课,也没说什么,娃娃好学是好事。
讲课前,钟老师先检查默写,不会的字可以用拼音,但诗要写全。
周淼明白了,难怪贺同把那几个难写的字用拼音代替,每一张选择用拼音代写的字还不一样。
十分钟到,几个学渣兴高采烈地去交卷,还有几个垂头丧气的。
这两拨学渣不同的是,一拨身上衣服补丁多,一拨身上衣服基本没什么补丁。
贺同还知道锁定目标消费群,周淼可没教过,严老爷子是医学教授,更不擅长经济。
等一下课,钟老师一走,贺同开始挨桌挨个收钱,收费不高,一般家属院的小孩每个月都有几毛零花钱,一分钱,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贺同收钱的功夫,周淼早就从学校拐到了养殖场。
贺同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拿着赚到的一毛五,数了好几遍。
这样赚钱,还是太慢,得想出新办法。
贺同回来就钻进自己房间,顶上的阁楼,他一个人住。
大鹅不跟贺同住,贺同一天也不说几个字,他会被闷死,他要跟全家话最多的大哥住。
这选择没毛病,晚上睡觉前,包子还会给他讲故事,把之前周淼讲过的,自己再胡诌点情节加进去。
一个愿意听,一个愿意讲。
馒头不和他们凑热闹,馒头迷上了看小说,各个国家,各种名著小说都看,不在家时,馒头的房间就锁上,娘说过,不能让外人知道家里有这些书。
虽然馒头也不知道娘是怎么找到这些书的,连红楼梦都是珍藏版。
家里这么分房,家里小孩都乐意。
贺同把钱藏床底下的铁盒里,里面已经存了三毛多。
床下有钱,睡得安逸,补觉。
一觉睡到傍晚,贺同站在窗边看,正好大哥二姐推门回家,怎么后面还跟着钟老师,后面还有娘。
他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楼下已经传来饭香,贺奶奶已经蒸好饭,菜洗好切好,等周淼回来炒,她炒的,娃娃们从不说难吃,但明显吃得少。
后来贺奶奶就不怎么炒菜了。
贺同知道饭快熟了也没下来,从窗户那看到爹回来了,大鹅在外面跑够了也回家了。
但钟老师还没走。
贺同一想,糟了。
照例说,家里该吃饭了,钟老师应该识相地回家。
钟老师没走,事情大发了。
贺同走得沉重,小短腿像有千斤重。
到了一楼,一看大家都坐在客厅,连大鹅也搬个小板凳坐着没说话,眼神同时望向他。
“娘我错了。”贺同求坦白从宽。
“错哪了?”周淼说得四平八稳,语调没任何起伏。
“我不该帮人作弊。”贺同说完,低着头求惩罚。
如果他有勇气看客厅里的这些人,就会发现,除了周淼和馒头,其他人都是一张惊讶脸。
钟老师恢复很快,瞬间明白,为什么今天放学周淼就在学校门口等着,等她一出来就非要拉着她来家里吃饭,说什么刘团不在家,你一个人吃饭也不好做饭,包子馒头现在都是你学生,学生家请老师吃饭,天经地义。
原来在这等着人,看周淼老神在在,钟老师在心里给贺同点了一根香,祷告祝福,心机儿童也斗不过他的亲娘。
钟老师又觉得失望,本来以为昨个在课堂上鼓励学生要奋发上进,今个学渣们就雄起了,结果,那是贺同给她描绘的海市蜃楼。
批评,就该批评,让一个老师激动完又失望,这是罪过。
“贺同,下次还敢?”钟老师发问了。
贺同乖乖回答,“下不为例。”
钟老师忘了上一秒的气愤,燃起新的希望,侧头问旁边的周淼,“这娃娃读了多少书?”
四字成语随便蹦啊。
“他爱跟着严老爷子玩,严老爷子经常给他寄书。”
钟老师一听,乐了,“让你让他上学啊,就他帮娃娃们作弊的这水平,拼音汉字早就认全了,就从二年级开始上,他一定跟得上。”
钟老师看见聪明孩子就兴奋,自己没孩子,对自己学生绝对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我反对。”
包子第一个跳出来。
贺建军纳闷,“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爹你忘了,你说过的,我要是考了全班第四,你就不让我学唱戏了,我现在每回考试不是第二就是第三,等贺同一来,我考第四名,指日可待。”
周淼一个巴掌拍他背上,“别瞎用成语。”
“那为什么馒头可以用?”包子不服。
“我的亲哥,这词是形容好事的,你成为第四名,并不是什么好事。”馒头好心提醒他亲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