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饿了。”馒头先喊。
包子跟着喊,“姨姨,我可以叫你娘吗?”
“叫什么都行,在家叫我名字都行。”周淼最不在乎称谓,但听到包子馒头突然叫娘,眼眶还是发热。
周淼在饭桌上也没追问原因,人嘛,无论什么年龄,对于情感这事,可以分享,被追问,就是另一回事。
等包子馒头去午睡,周淼才和贺建军说了上午的事。
贺建军和吴娇娘有一样的疑问,“六年前的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上回奔丧,中午我们饿了,在村里随便找了一户人家蹭饭吗?”周淼给出提示。
“是那家人当时看见了?”贺建军觉得这也太巧了。
“当然不是,是我给了那家人几块钱,让他们帮我打听,打听好了,写信给我。”周淼被贺建军的直脑袋气到了,拐个弯不行吗?
“你就不怕他们拿了钱,不做事?”贺建军追问。
“我这人啊,会看面相,所以不怕。”周淼说得得意洋洋,贺建军一句不信,媳妇就是懒得跟他说。
他也懒得上赶着问,要不然又得割地赔款,晚上不能攻城略地。
周淼见贺建军不问了,自己又憋不住了,“你不问?”
“我不想知道,反正事情解决了,她也不会再来了。”贺建军享受这种站在主动席上的感觉,看周淼上赶着。
“那家是吴娇娘的对家,我们进院的时候,他家正骂吴娇娘不要脸呢。我还给你说个秘密,吴娇娘和陈兴娣的大伯有那个关系,陈兴娣跳水嫁军官的主意,就是那大伯和吴娇娘一起合计的。那家人还写信告诉我,当初吴娇娘是要嫁给老大的,但幺儿哭着闹着要先娶媳妇,就和原定的大嫂结了婚。
后来陈家就再也没钱给儿子娶媳妇了,陈老大就一直单着,直到陈兴娣嫁个了大哥,那个彩礼钱就分了一半给陈老大。但陈老大娶了媳妇三天,媳妇就暴病走了,之后就和死了老公的吴娇娘搭伴。村里不少人大晚上看见陈老大往吴娇娘那跑,民间故事是不是很刺激。”
贺建军不问,周淼也要说完,要不然憋得慌。
贺建军听完,只关心一个问题,“你不觉得这种关系不正常。”
“没有啊,虽然陈家大伯和吴娇娘都不是什么良善,但一个死了老公,一个死了老婆,他们虽然是亲戚都没有血缘,他们保持某种关系,伦理上虽然有点乱,但也没说不可以啊。对于这种事,我就觉得好玩,冲破世俗,不惧流言,万一是真爱呢,这也算佳话,当然一般人不太能接受。”
周淼对这种伦常道德的敬重没那么深。
但看着贺建军皱眉,一脸的不认同,周淼也觉得很正常,这种事发生在21世纪,还有一大堆人骂恶心呢。
“周三水,出轨你也能接受?”叶远提前来了,贺建军止不住地胡思乱想,疑心重重。
“出轨不行,但可以离了婚再上。”周淼说得云淡风轻,贺建军心里电掣雷鸣。
直到第二天中午,全家吃完午饭,周淼把贺建军拉进屋里,锁上门,悄悄跟贺建军说,“我觉得新来的那个叶副团脑袋有毛病。我们俩才第二次见面,他就一个劲夸我,夸得我像天仙,无上有,地下无的。我说没有,他说别谦虚。谦虚个毛线,我自己我还不知道,长相中上等,脾气一等坏,和赵梅兰一比,根本不够看,你新来的那个同事,是不是和你有仇,想让我芳心大乱和你吵架,闹得你家庭不和。可惜,我没看上他,我看你还不错。”
周淼越说越带劲,贺建军越听笑容越大。
这辈子,他娶的是周淼,不是胡小美,周淼不是胡小美。
“下回见着他,躲着走。”贺建军感觉自己说得是废话,很明显是叶远故意制造的见面。
周淼更愁,“你以为我不想躲啊,现在全岛未婚的姑娘都想和这位新来的副团相亲,尤其是胡小美,早上雷子过来玩,说在港口遇到他们胡老师要去城里烫头,就为了相亲。要是叶副团上赶着和我说话,我就成全岛一半女性的公敌。”
周淼最近几天都不打算出门了,惹不起还躲不过了。
贺建军也不想周淼和叶远接触,“早上我买完菜再去上班。”
周淼非常乐意。
贺建军天天盯着叶远,可就是找不到一点线索,证明他是间谍。
上辈子叶远被抓,是因为他负责带队运输稀有物质原料,上面突然有消息说他是间谍,他就被拉去审问了,上面怎么知道的,贺建军更不知道了。叶远被抓,贺建军就重生了。
当鬼的时候,有人的地方他都要站得远远的,阳气太重,追着叶远跑了两年,看得最多的就是人的背影,听不到声音看不清人脸,啥都查不到。
当鬼的时候特憋屈。
现在当人了,他就不信还查不到。
贺建军半夜睡不着,在哪翻来覆去地想,吵醒了周淼,被周淼一巴掌拍下去,不翻了,睡着了。
结果早上起晚了,贺建军刚下楼,就看见周淼站在门口和叶远说话。
贺建军派馒头去偷听,回来给她两毛钱。
“五毛钱才干。”馒头坐地涨价。
“要不是你哥哥去学唱戏了,我会用你,小机灵鬼。”贺建军掏出五毛钱,塞馒头手里。
“保证完成任务。”馒头拿钱办事,妥帖。
不一会儿,馒头带回来消息。
“那个叔叔让娘当媒婆,给他介绍媳妇,还说给娘媒婆钱。爹,那个叔叔看娘的眼神怪怪的。”
馒头说不出具体的感觉,反正就是来自小孩的直觉。
贺建军问:“你娘同意了?”
馒头摇摇头,“娘说,自己不想当媒婆。那个叔叔就说,他刚来岛上也不太认识什么人,还请帮帮忙。娘就说,我就不帮忙咋地。还不小心踩了那个叔叔一脚,然后那个叔叔就一瘸一拐地走了。”
贺建军白担心了,周淼不想掺和的人和事,就没有躲不开的。
到了中午,贺建军就想收回这句话。
中午回家吃饭,家里大门紧闭,一个人没有。
最近和隔壁艳红嫂关系缓和了,问过才知道,馒头跟着包子在赵梅兰那学戏,周淼朝港口方向去了,去了好一会儿也没回来。
贺建军也往港口走,半路上正好看见叶远往回走。
贺建军加快脚步,经过一片渔民的房子时,被一只手突然拉进来,贺建军下意识要反抗,突然感觉这只手好熟悉,又把力气收回来,结果自己没站稳,差点摔个狗吃屎。
“媳妇你怎么在这?”
贺建军扶着周淼肩膀,快速站稳,绝对不能让媳妇知道,他刚刚想打她。
周淼指指自己脚踩的院子,“这是大兴家。”
“所以呢,我知道大兴和包子玩得好。”贺建军不知道他们夫妻为什么要大中午躲在人家院子的墙角。
“我今天和大兴娘约好了,来拿海带,你猜我站在墙角看见了谁?”周淼又怕又兴奋,间谍这种东西,她只在电视上见过,没想到,到了六十年代,她能遇到。
“叶远。”贺建军随便猜的。
“你怎么知道他是间谍?”周淼顺嘴问的。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贺建军才疑惑呢。
“这事回家说。”
周淼觉得此地不安全,进屋和大兴娘小声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还嘱咐大兴娘别告诉别人她来过。
大兴娘只以为以物换物,多了少了让外人知道都不好,连忙点头。
周淼紧张地左顾右看,轻手轻脚,生怕旁边冒出个人来。
“媳妇,我觉得你可以正常走路,你现在特别像刚偷完东西生怕被抢回去的老鼠。”贺建军把周淼的脸摆正,手往前指,让她看前边,旁边不会突然冒出盗匪把他们杀了。
到了家,包子馒头已经回来了,在客厅写字呢。
周淼拉着贺建军就往上走,让包子馒头先去柜子里拿桃酥吃,一会儿娘再做饭。
“娘,你和爹讨论问题去吧。爹加油,也争取赢一回。”
馒头刚说完,包子就接话,“娘不会让爹赢的。”
“万一这回娘觉得爹可怜,让着爹呢,爹就能赢。”馒头还想帮爹求情,结果一抬头,爹和娘都没了。
周淼进了屋,这回连窗帘都拉上了。
贺建军还第一次见到这么紧张的周淼。
“媳妇到底怎么了?”弄得贺建军也跟着紧张。
“我接下来的话,你一定相信。”周淼明明锁了门,还是不敢大声说话。
拉上窗帘的屋子太黑,周淼只能看见贺建军点头的轮廓。
第23章明察秋毫
周淼见贺建军同意,接着往下说,“我会唇语。我去大兴家看他们墙角那棵梅花开得好,本来是想踮脚折个梅花枝,一转头就看见墙那头叶副团走进来,叶远和院子里的一个中年男人各自掏出一半纸,一对,严丝合缝正好一张。然后叶副团就和那个中年男人说,正月十五宜出海,渔网带齐,有大收获。”
周淼说到一半,歪过头问贺建军,“你信我说的吗?”
“我信,你接着说。”贺建军还想知道后面,这就是线索啊,他们最近确实有计划正月十五出海巡逻,叶远在接头。
“我看到的就这些,然后叶副团就走了,之后我问大兴娘,隔壁那个中年人是谁?大兴娘说也是渔民,是岛上有驻军后,他才搬来的,但十几年了,也没见过他和人说话,应该是个哑巴。但贺建军他不是哑巴,我看见他嘴巴动了,虽然没听见声音,但那是正常人发声才有的舌头蠕动,他的声带也是能发声的。”
周淼仅仅抓着贺建军的手臂,生怕他不相信她。
“媳妇,你先放手,你指甲扣我肉里了。”贺建军终于把手臂抽出来,把窗帘拉开。
贺建军知道周淼害怕,抱着媳妇,等她情绪平复了才说,“没事,有我在,没事了。只要你表现得像正常人,叶远就不会怀疑你知道什么。”
周淼长呼一口气,清空之前的慌张,默默做心理暗示,我可以,我不怕,不就是间谍吗?我还是21世纪的周三水呢。
刚发现叶远是间谍时,周淼是真兴奋,就感觉自己遇上了大机会,自己要当英雄了。
但回到家看到包子馒头,脑袋里涌进来的,都是曾经在课本上看过的六十年专门破坏华国生产和建设的间谍有多丧心病狂,穷凶极恶,又有多善于伪装。
这不是梦,也不是玩笑,是真的会出人命。
周淼一直觉得自己心理素质好,但现在有在乎的人,她是真的怕,原来她没想象中的强大。
午饭还是要给孩子们做的,那就做点简单的。
连包子都看得出来,娘不正常,脸上的笑像是被人用手扯着,师傅说过,那叫皮笑肉不笑,上台表演不可以。
周淼晚上睡不安稳,抱得贺建军整夜都憋着气。
过了两天,周淼就恢复如常,把所有情绪都藏起来。
这两天里,贺建军越过刘团长直接向师长和政委汇报,怕被人察觉,还牵着包子馒头做掩护,说带着娃娃们过去玩。
雷师长主张外松内紧,叶远能知道的任务,都制定备份和后援。正月十五依旧出航巡查,还是贺建军带队。
贺建军回家告诉周淼正月十五出任务,周淼没有任何意见。
出门那天,周淼站在门口和他挥手告别,甚至没一点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