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不是姨姨,爹怎么知道。”馒头诚心地发问了。
贺建军敷衍地回答了,“因为我是大人。”
“大人也不一定比小孩聪明。”
馒头嘟囔一句,没让贺建军听到,勉强接受姨姨只是累了。
整天下来,馒头和包子抢着干活,周淼刚端起盘子要盛菜,包子就抢过来,“姨姨,我会。”
周淼看灶膛的火已经灭了,烫不着孩子,就由着他们干。
到了晚上,周淼最后一个洗澡,一进屋看到床换了地方,一下子就炸了,“今天我找馒头去睡。”
周淼抱着枕头,刚离开床边又被贺建军拉回来,“今天不来,我就是怕床靠着那边墙声音大,包子正好在墙那头睡觉,怕吵着孩子。”
“你知道墙不隔音,昨天我让你停,你还使劲。”周淼说到昨晚就生气。
想了两辈子的初体验,糟糕透了,尺寸对不上,疼的是她,现在也不能重选一个。
“你抱着枕头找馒头,馒头还以为我和你吵架呢。你也知道馒头敏感,要是觉得咱们感情不好,又怕自己被抛弃呢。”
周淼一听,笑了,贺建军这会儿嘴不笨了,说什么男人嘴笨,有时候他是懒得争,还觉得让着女人是美德呢。
“你以为馒头还是三个月前的馒头啊,现在就算咱俩动手,她也只会坐在廊檐下看书,当然要是见我打不过你,可能还帮我打你。”周淼说得很骄傲。
养了三个多月,终于让馒头天性绽放,不用小心藏拙患得患失,觉得这就是家,永远是她的家。
“是,你是亲娘,我是入赘的,全家要是排个序,我一定是倒数第一。”贺建军在这个家有自知之明。
周淼还是给男人面子的,“你才是这个家的老大,家里谁挣钱,谁是老大,以后啊,你说一,我绝不说二。”
“我信了你的邪。”贺建军又不是没做过主,他连包子的主都做不了,更别说长了八个心眼的媳妇和闺女。
贺建军终于抱着周淼睡下。
但斗斗嘴,竟然不困了。
“周淼。”贺建军想和周淼接着聊天。
周淼昏昏欲睡,头枕在贺建军脖子那睡,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嗯~,干嘛?”
“要是我没娶你,你会嫁给王明勇吗?”贺建军看着怀里的媳妇,就突然想到这个人,想到这个人,心里就不舒服。
“谁网名叫勇啊?”周淼说完才反应过来,这是六十年代,背后吓了一层冷汗,脑袋彻底清醒,但还要装得迷糊,“哦,王明勇啊,我都忘了他长啥样了。”
“周三水,我比王明勇好用。”贺建军气不过,周淼听到王明勇这么大反应,身体又压过来,睡前说什么今夜不来,不来一次,是三次。
贺家早饭,又是从食堂买的,周淼又睡过头了。
幸好因为深冬了,天太冷,屋里又坐不下那么多娃娃,娃娃们下午的故事早取消了,开春再说。
但快过年了,什么年货还没买呢,一想到这,周淼就骂贺建军,要不是他,她早就起个大早去城里买年货了,现在一天拖一天,人家还以为她这个新媳妇不会持家。
和贺建军抱怨的时候,周淼当然不会承认,之后几个晚上自己还挺享受的。
要是贺建军知道了,更没完了。
年货拖到腊月二十三才进城买,贺建军请不了假,周淼就带着包子馒头去,在港口正好遇上从姥爷家回来的雷子,雷子也要跟着,周淼就当多了个劳工。
好不容易有个十几天没看见傻大个往家里凑,好不容易去趟城里,又得带上他,馒头白净的小脸上,眉间皱得像小山。
“我们家的事,怎么都有你。”
“哎,我就在你面前晃,看见你心烦,我就开心。来,馒头,笑一个,开花馒头多好看。”雷子不正经的时候本来就像个痞子,和馒头斗嘴的时候,最像。
“雷廷坤,我要杀了你。”馒头追着雷子跑,可就是追不上,还把自己累得够呛。
馒头心里暗暗发誓,等长大了,离开这岛,一定绕着这傻大个走。
能不能实现,还是后话。
买年货,贴对子,终于吃上一年到头才包一次的肉饺子。
炮仗烟花太贵,一般人家舍不得,周淼也没舍得买。
但吃过年夜饭,雷子就拿着鞭炮来找包子,馒头不情不愿地也跟着去了。
家里剩下周淼和贺建军收拾碗筷。
年前贺建军忙,给两边老人写信寄钱的事,都是是周淼张罗的。
周淼这会儿终于有空和贺建军絮叨了,“我们结婚后,我还是每个月给奶奶那边寄10块钱,但上个月奶奶都寄回来了,还有之前大哥给奶奶寄的钱,奶奶也一块寄回来了,奶奶说自己有钱花不完,过年我就给奶奶寄了布票和肉票。你要是觉得奶奶不够用,咱们年后再给奶奶寄。”
周淼看贺建军脸色不对,也不知道他觉得多了,还是少了。
其实贺建军在想上辈子的事,上辈子,也是媳妇当家,胡小美每个月给奶奶寄3块钱,到了过年看存折时还抱怨,奶奶一个人花不了那么多,以后寄两块。
贺建军把碗放水池里,抱住周淼,把脖子轻放在周淼肩上,这辈子,他好幸运。
“怎么这会儿不怕被人看见了。”周淼甩甩手上的水,要推开贺建军的脑袋,好重的。
“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贺建军放弃了,在这女人身上找感动,只能是片刻。多好的气氛,她都能给你摔个西八碎。
“找个安静的,两个人呆在家里,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说话,过日子呢,还是守墓呢?”周淼说着无心,贺建军听者有意。
他上辈子的婚姻,过得还真像守墓。
周淼不知道贺建军是重生的,更不会知道他脑袋里在感叹啥,而是接着说,”我给我娘每个月寄3块钱,过年寄了5块钱。大旺写信来说,我娘要来,但他拦住了。”
钱小花有大旺拦着,包子馒头的姥姥可也没人拦着,他们那个舅舅只会让娘快点去要钱。
初五,刚通船,岸口站着一个看着大约三十岁的男人和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太太。
当两个人同时站在贺家门口时,贺建军和周淼同时脊背发凉。
第20章那个他和姥姥都来了
贺建军想也许在他娶了周淼那刻,上辈子的轨迹在这辈子就改变了,间谍提前来了,那让他牺牲的任务日期,会不会也会提前。
周淼单纯以为,贺建军新来了同事,还催着贺建军快去上班,别晚了。
吴娇娘拦着贺建军不让他走,周淼拉着吴娇娘往院子里走,给贺建军摆摆手。
院外的贺建军和新来的叶副团相互握手介绍,一块往军区走。
“叶副团怎么刚来就站在我家门口,还真是有缘。”贺建军面上和蔼,心里像针扎,恨得牙痒痒。
“我和你家亲戚坐的一趟船,看她在路边找人问路,又记不住路,我就和她搭伴一起走。”经过间谍训练的叶副团当然答得滴水不漏,也知道自己要调到这边,贺建军应该早就看过他资料。
“你真好心。”贺建军恨自己上辈子没看清叶远就是个笑面虎,对谁都笑嘻嘻,心肠却实心黑。
立场不同不是原罪。
但在他生前,叶远和胡小美偷情;在他死后,叶远还撺掇着胡小美虐待包子馒头;最后两个人还联手花光了他生前存下的所有钱和死后的抚恤金。
贺建军带路走在前边,拳头紧了又松。
脸色恢复如常,才和叶远对视。
上午开会,雷政委介绍了一下情况。
因为二团副团长提前转业,所以就让叶同志提前过来交接工作,安置生活。
叶同志是从首都军区调来的,曾上过战场,不幸被敌人抓走,当了六个月俘虏,最后历经种种艰险,带着敌人的情报,归来。
雷政委让大家鼓掌欢迎新同志,贺建军鼓得最热烈。
贺建军出了会议室就骂自己,过犹不及,下回注意,不能露马脚,自己总不能连包子的演技都不如。
话说回包子这。
包子馒头刚吃完早饭,知道姨姨送爹出门上班,就把桌子上的碗筷收进厨房,可隐约听到老妖婆的声音。
包子和馒头对视,透过厨房的窗户一看,老妖婆真的来了。
包子馒头分头行动。
馒头往姨那冲,挡在姨前面。
包子站在墙头那喊,“沈耀祖你快出来,去帮我叫听故事小分队的所有人都来,姨姨有难,需要支援。沈耀祖,收到请回答。”
“耀祖收到,耀祖收到,耀祖立马行动,请组织放心。”沈耀祖的声音由近及远,隔壁门哐一声,沈耀祖已经跑没影了。
隔壁门又哐一声,艳红嫂朝这边来了。
艳红嫂站在贺家门口,这次没直接过来,面朝里喊,“三水啊,家里来戚了?”
“艳红嫂啊,快进来,这是包子馒头的亲姥姥,和咱们一样都是乡下的。”周淼感觉艳红嫂变了,眼睛有了光,脖子有个筋,不再弯腰驼背,偷着光看人。
“这就是亲家姥姥啊,看起来真精神,你看穿得还好,比我那乡下娘穿的好多了,你看这鞋,一看就不是自己做的,是在商店买的现成的。亲家姥啊,您这回给包子馒头送什么好东西来的。我们岛都传遍了,包子馒头的姥姥有钱,特疼包子和馒头,就是让亲闺女送包子馒头来的时候,忘了让闺女把包子馒头的行李拿过来了,这回一定是送行李来的。”
周淼都不知道艳红嫂也是个会说话的,人从自卑走到自信,真的能大变样。至于艳红嫂说的那些,还是包子馒头奔丧回来后,故意讲给听故事小分队的。
告诉了这个小分队,就相当于告诉了大半个岛。
周淼看艳红嫂牵着口里的亲家姥,左一句右一句,显得真亲昵。
吴娇娘甩开艳红的手,用眼睛崴了艳红一眼,她是来要抚恤金的,故意穿得挑最差的穿,还被这女人说得好像在穿金带银。
还军区家属呢,没见识。
艳红嫂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心底的自卑又升上来,但看到一群娃娃从门口一窝蜂涌到她前面,护着她,帮她说话,又觉得自己被看重。
眼泪涌上来,烫疼了眼眶,止不住越流越多,她真想好好哭一场。
至少这些娃娃没看不起她,儿子说得对,人先看得起自己,别人才看得起你。儿子说,这是周姨说的。
艳红之前因为这句话想了三个晚上,就这么不眠不休地看着身边不爱亲近她的丈夫,也许不是因为她是乡下人,所以丈夫看不起她,丈夫回家除了吃就是睡,一句话不和她多说,是因为觉得她不懂。
她已经开始跟着儿子学写字,儿子听故事回来,讲给她听,她都会背了。
她现在也是有人护着的了,娃娃们都在喊要帮她报仇,帮她,是她啊。
她也是可以拥有名字的,一句句艳红婶别哭,我们帮你报仇,好像能催泪。
艳红更想哭。
吴娇娘要疯了,一个看起来不年轻的乡下婆,哭得像村口的二傻子,她就甩了下手,这婆娘至于吗?
吴娇娘想找周淼理论,想找这个哭个没停的婆娘打架,但腿被好几个娃娃抱着,半步难走。
“你们要是我家屎娃娃,我早就上手了。”吴娇娘弯着腰,还真作势要打孩子,周淼冲过去拍掉吴娇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