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边的镇北侯,驻守边关多年, 也只零零星星打过外敌。如今乍然收到战书, 他心里五味杂陈。
有担心生灵涂炭,百姓受苦的悲悯;也有镇守多年,可立功勋的激动;更有为国尽忠, 为民尽责的责任感。
他一面积极部署兵力,认真对敌, 一面命人把军情八百里加急送入京中。
镇北侯的奏折非常简短, 他简明扼要阐述了当时的局面。夷狄十万大军压境, 且郑重地下了战书。他请求朝廷增派兵力。
——前年京城派了一位少年将军, 来军中指点武艺。他先后教导数月,军中将士的应战对敌能力都有了很大的提高。
他原本跃跃欲试, 想真正跟敌人交手试试。但是从前朝至今, 在与外敌的战争中, 中原战胜的次数屈指可数。
镇北侯谨慎,不敢贸然对敌。
八百里加急的奏折很快到了京城,摆在纪恒的面前。他匆匆看完后,问朝臣意见。
当即便有人表示, 那群野蛮人这回可能是来真的,毕竟以前骚扰或是烧杀抢掠,都没这般正式过。下战书,又有大军压境,这架势,莫不是想将大齐变成他们的牧场?……
很快就有另外一位大人分析,确实很有可能是这样。今岁大寒,草原上不知要冻死多少牛羊。那群野蛮人过不下去了,可不就要来大齐抢夺了吗?不如就依着惯例,先“借”他们一些粮食,教他们过冬好了,也好彰显大国风范。
这话刚说完,就有若干大人捻须点头附和,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本朝才过多久安稳日子,老百姓谁愿意打仗,陷入水深火热当中?反正咱们国库粮食多,真不够的话,再向百姓征点就是了。
……
纪恒静静听着下方朝臣的议论,既惊且怒。敌人都上门了,战书都下了,竟然还有人想着求和?
这还是吃朝廷俸禄的朝中大臣?
虽然这种声音并不多,但这并不能减轻他的怒气。
等议论声音小了,他才不紧不慢说了一句:“就没有主战的么?”
大殿有一瞬间的安静。很快,有人出列。
“殿下,臣主战。”
纪恒精神一震,看向精神矍铄的威武侯。
王家多武将,威武侯年轻时也是热血冲动之人。
威武侯道:“臣认为,这回必须一战。不但要战,还一定要赢,要打得敌人无还手之力,要他们百十年后提起我朝,还瑟瑟发抖……”
他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字说的甚是清晰,也说出了纪恒内心深处的渴望。
只是有人不这么认为。
太傅李正翻了个白眼:“侯爷说的好生轻巧,可问题是能赢吗?赢过吗?前朝最厉害的名将周旸,说是深入夷狄六十里,一直到明沙滩,可那也是且战且逃,损失惨重……”
纪恒打断,轻声道:“武力当面,可以不用太担心。”
他不知道今时今日如何,但他想,边关将士的武力,应该不会太差。
“好,武力不担心。军饷呢?花费呢?粮草呢?谁带兵出战?怎么作战?”
李太傅接连甩出好几个问题,面容严肃:“殿下,打仗不是一时冲动的事,需要深思熟虑啊!”
纪恒哂笑,他知道这位李太傅三朝元老,年纪大,辈分高,不大把他放在眼里。不过李太傅说的确实也有点道理。
历来中原与外族交手屡屡吃亏,前朝又差点亡于外族之手。对夷狄,大家似乎有种天然的惧意,更是极力避免跟夷狄为敌。
这些,纪恒都能理解,只是……
“太傅,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要不要考虑了,对方已经下了战书。我们避无可避,只能奋力迎敌。我大齐不是——缩头乌龟。”
李太傅还欲再说什么,却听纪恒道:“先退朝吧。”
纪恒去见了皇帝,简单说明此事,他也不表态,只看着自己父亲。
倒是皇帝拿着奏折,看了好一会儿,方沉声道:“既然要战,真怕他们不成?!”
他近来精神充沛,力气大增,心中常常莫名涌出豪情。对方都到家门口叫嚣了,即便是不战,也不可能了。
纪恒微怔,老实说,他有一点点意外。他以为父亲更谨慎些,也更保守稳妥些。
不过父亲的决断给了他莫大的信心和勇气,他点头道:“自然要战。不知父皇打算派谁出征?”
紧接着,他讲了今日朝堂上关于此事的争论。
皇帝笑笑:“不意外,李太傅遇事稳重但到底是过于畏首畏尾了。威武侯时代武将出身,想上战场,也很正常。只是,他年纪大了……”
“是,威武侯将近花甲之年了……”纪恒接道。
“本朝多年没有打仗,将士们也都养懒散了。是该动一动了。”皇帝一笑,又道,“这是本朝第一回 与夷狄交战,必须要胜,要狠狠压倒夷狄的气焰,要他们再不敢进犯中原。”
纪恒点头:“自该如此。”
他也不想大齐一直处于对夷狄的恐惧之中,他想大齐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他想消除外患。
在纪恒原本的计划里,是先让将士们练好本事,军力强盛后,再正式与夷狄相争。没想到,他们提前下了战书。
却听皇帝又道:“所以,朕想御驾亲征。”
“嗯,什么?!”纪恒一怔,霍然站起,“父皇,此事万万不可啊!”
皇帝御驾亲征?这怎么行?且不说战场凶险,只说这小小的战事,哪里轮的上皇帝亲自上战场?
他虽然有信心大齐会胜,但是身为人子,他不愿意父亲涉险,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都不允许。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