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帝自从带着女儿出了一次宫门后,就迷上了这种感觉。带上一两个随从,深入民间,看自己的江山,自己的百姓。有时看夫妇吵架,听闻小儿啼哭,也觉得别有一番趣味。
尤其是他出去走了两次,觉得自己学武似乎有了进益,就像是突破了某种瓶颈一般,之前迷茫的种种豁然开朗。于是,他更想多出宫,多走动了。
他的小女儿消息灵通,常缠了他,想要一起出门。
太上皇帝颇有几分怪脾气,人家拿他当君,他便拿对方当臣。人家拿他当父亲,他倒生出慈父心肠来。
如今襄城公主撒娇卖乖,亲亲热热喊他一声“爹”,他倒觉得比叫他父皇还要舒坦。
一众儿女中,太上皇帝最喜爱的是纪恒,现下襄城公主地位与日俱增,颇有占据第二之势。
襄城公主得太上皇帝欢心,石太贵妃也不好多管她,对她的行踪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于是太上皇帝无事,就带着襄城公主并若干随从,一起出宫,有时听听演义,有时看看杂耍。偶尔还来一两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关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皇帝和襄城公主每次选择的方式还不一样。
一次是太上皇帝亲自用武功制服,教一旁的路人将其扭送官府。
而另一次,则是靖国公家的恶仆仗势欺人。太上皇帝出手制止后,对方竟然还叫嚷着:“我们是靖国公府的!你又算老几?!”
太上皇帝当时就气乐了:“朕算老几?竟然问朕算老几?朕当年排行最长,算是老大吧!”
他自称朕,那下人有些惊慌。
太上皇帝又道:“朕也没什么本事,不过是当今天子的老子而已……”
他话音刚落,李公公便亮出了宫中的信物。隐匿在暗处的侍卫纷纷现身。
围观的老百姓愣怔之后,齐齐下跪叩首,山呼万岁。
太上皇帝虽然不坐龙椅了,想享清福。可他出宫在外,却又以别的方式惩恶扬善。
他觉得这种感觉也蛮不错的。以前他发号施令,下旨令臣子做事,他听不到老百姓的声音。
如今他倒是能深入到百姓中去了。
太上皇帝没想到,他不做皇帝以后,在民间的声望反而更高了些。
尽管这不是他的本意,但他也不排斥这样的结果。
日子一天天过去,太上皇帝看书习武出宫,样样不落,他忙起来了,身体也较之前更好了。
太上皇帝现在最期待的就是孙儿出世,含饴弄孙听起来似乎很不错。
不过他的孙儿好像没听到他的心声,并没有早早来到人间。
太医预测的产期是在十一月中旬,可是谢凌云直到十一月二十三才开始阵痛。
她尽量告诉自己,不慌不乱,要镇定,要镇定。
一旁经验丰富的稳婆不停地吩咐着:“热水,剪刀,干净的细布……”
谢凌云躺在床上,疼痛让她无暇多想,只能随着稳婆的嘱咐来做。要保存体力就保存体力,要使劲儿就使劲儿……
她咬紧牙关,不想溢出呻。吟。
忙碌的稳婆看她满脸汗水,却一声不吭,忍不住说:“娘娘,你要痛的话,可以叫出来的……”
谢凌云摇头,叫出来又不会减少点疼痛。相反,呻。吟会让她疼痛加剧,还会叫别人忧心。
……
身体上的疼痛无法制止,谢凌云努力转移注意力,去想别的事情。
她想她娘生她时难产,生了好几个小时。
她想她爹说她刚出生时皱巴巴的。
她想到出声八个月就会说话的谢萱。
她想到自己抓周、读书、进京。
她想到自己在观音庙第一次见纪恒,她以为他要跳井,他却惊讶地看着她的脸。
她想起自己做薛壮士,教人武艺。
想自己和纪恒成亲,想自己生擒王子,立下功勋。
……
“娘娘,您使劲儿,已经看见头了……”产婆在她耳边大声说着。
谢凌云一阵恍惚,原来她过去十几年所做的事情还不够生个孩子啊。
另一个产婆试图跟皇后说话:“娘娘,皇上和太上皇、太妃娘娘都在外头呢。娘娘好福气……”
……
外面听不到孕妇的声音,偶尔能听见产婆在说话,却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纪恒在外边焦急地踱来踱去,心中闪过万千想法,忽而想着:以后不能让她再生了。忽而想着:如果能替她就好了……
看儿子忧心忡忡,走来走去,太上皇帝叹了一口气,不再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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