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他穿着卫衣都觉得冷,再看商陆,……好像甚至都没感受到那股风。
商陆打完电话后一垂眼,发现柯屿脸色有点红。
“你脸红什么?”
“你瞎了。”柯屿淡定地说,把脑子里菲姐那句要命的“年轻的快乐”给硬生生压下。
商陆锁屏手机:“这几天拍摄辛苦了,请你看电影。”
柯屿心里有不好的直觉,现在是淡季,因为都压着要去春节档厮杀,上映的片子寥寥无几,而其中票房最好的就是栗山的片子。
“看哪部?”他不抱希望地问。
商陆没给他选择的机会,“栗山的。”
柯屿:“……”干。
他果然不是一个运气好的人。
第9章
“不巧,我今晚上有事。”柯屿拉下口罩,公式化地微笑一下。
商陆有点意外,“这样。”他无奈地一耸肩,倒也没有勉强柯屿的意思,只略微遗憾地说:“那我只好自己去了。”
人走出两米远,柯屿反应过来了,既然对方无论如何都会去看,他在旁边似乎还能更坦然一点。
“等一下!”他叫住商陆。
“怎么?”
“我跟你去。”
商陆挑眉:“你不是有事吗?”
“怎么,又不欢迎了?”口罩被手指勾下,柯屿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那我走了。”
商陆一把拉住他,无奈叹口气:“柯老师,你真的很会欲擒故纵。”
柯屿一歪脑袋:“过奖了。”
城中村附近都是小电影院,看栗山这部纯胶片拍摄的大片很浪费,商陆选了市区的gc中心,要打车过去。两人一同坐上出租车后排,三十分钟的车程,商陆全程都在聊微信,偶尔想起来瞥一眼,发现柯屿头歪在车窗上,已经睡了过去。大概是呼吸窒闷的缘故,他并没有完全戴上口罩,而把口鼻留在了外面。
睡着后也是一副淡漠的样子,长而直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洼暗影,从驾驶座车窗灌入的夜风带着凉意,随着转弯直行红灯绿灯的节奏,反复将他的额发吹起,又落下。
“师傅,麻烦把窗户关上。”商陆的声音低而磁性,伴随着车窗升上的摩擦声,一起温柔地渗透到了柯屿浅睡的梦里。
车子在商场正门停下,商陆扫码付款,等下车时发现柯屿不仅把口罩戴得严严实实,还顺便拢上了黑色卫衣兜帽,鼻梁上也架上了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一副银色眼镜。他还没问什么,柯屿先说:
“冷。”指为什么戴帽子。
“近视。”指为什么要戴眼镜。
商陆:“……”
行吧。
《山》是基于架空背景的一部纯现实主义手法拍摄的片子,却同时也有很强烈的象征性,以至于上映至今,影评人一直对这部片究竟是现实主义还是□□而争论不休。故事讲述的是现代文明下最后一个高山部落的故事,一蓝一红两个山寨从内讧敌对到联手抗敌,最后一起战死至最后一人,整部片子充满着暴力美学与古典悲剧之美。正因为故事如此血腥沉重,出品方才放弃了春节档大盘。
事实证明,这一策略是正确的,上映近一个月,票房走势还在持续上升,虽然不是周末,但夜间场次依然爆满,需要排队进场。
商陆从巨大的喷绘海报前经过,五个主演都在,柯屿就在左二的位置,脸上浓彩涂抹,手里握着匕首做出格斗的姿势,面无表情而眼神锋利。
商陆一眼扫过,无动于衷。一错眼,瞥见柯屿偷偷勾起了唇。
“你笑什么?”
柯屿压下上翘的唇角,小小地吹了声口哨:“没什么。”
电影很长,两个半小时,柯屿的角色在二十分钟左右登场。他饰演的是部落里最年轻、身手最好的猎手。出场的时候,一声呼哨、一阵密集的鼓点,他仿佛一头鹿,敏捷轻盈地跨过倒地腐朽的巨木,跨过山涧,跨过密林间的光线光点,跨过敌人破风而来的箭矢。
黑暗的放映厅里一阵骚动。
“是柯屿!”
“唔我好激动身材太好了吧……”
柯屿吸一口可乐,俯身点点前面一个压抑不住心花怒放的粉丝,很温柔地嘘了一声。
粉丝果然不负所望,并没有认出他来。
栗山给他的镜头充满了偏心,他杀人手起刀落,淬了毒的匕首寒光一线,血溅满他的脸,而他倏然隐没,等待着下一次的猎杀。他沉默不语但无所不能,救少女、暗杀敌方首领、从兵荒马乱中轻巧地捞起一只孱弱的山羊崽——只要他出场,必定能化险为夷。
大战前夜,他自己一个人坐在巨大的树桠上,在月光下用叶子轻轻吹了一首歌。这是整部戏唯一一段有旋律的配乐,像那晚的月光一样,浸透了透明的哀愁。
影片的最后,他最后一个被杀。
栗山给了一个美到极致的镜头,波光粼粼清澈见底的溪水中,他游得简直轻盈。血染红了溪水,又很快稀释,观众知道他是要顺着流水游向山外,提心吊胆之中便松一口气,只是尚未完全松出,破风声响——一道巨大的鱼钩破风而下!只是眨眼之间,戟般的倒钩打断脊柱剜住血肉,他仿佛一条鱼般硬生生凌空吊起。镜头从极端的角度俯视而下,他垂着头和手,仿佛一只被钉死在幕布上的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