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知怎地,我却不想说再见。
「露营你会去吗?」
「会。」
「那我要下去囉?」
「嗯。」我还是不怎么想说再见,或者说,我根本忘了我现在该说的就是再见。
「报告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目前还不用。」
「那我真的要下去囉?」
「嗯。」我点点头,可是一句「再见」却依然没有说出来。
这次他没再找话题,我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铁栏杆前。带着一点悵然,我又凝立许久,然后才慢慢走出市场。
那天下午我在金石堂书店里,对着店里满满的书本发愣,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回程时我又经过他们家的自助餐店,那时间不是营业时段,有辆小货车停在他家外面,菜虫跟着几个工人,正把一大包一大包的白米扛下车。
没敢过去跟他打招呼,我低着头,很快步地走了过去。
打破了那些没有根据的谣传,菜虫其实只是个很简单的人。他家是开自助餐的,他是个在自家店里打工的学生,如此而已。自助餐店每天要煮几十道菜,各式做法都有,那些油烟顺着排油烟机的管路,会排放到货柜组合屋的后方,朝上喷窜,刚好就经过了菜虫家的晾衣间,这就是他身上为何老是有种怪油烟味的原因。
油烟加上市场里的腥臭,还有男孩子夏天不可避免的汗味,于是菜虫成了大家的拒绝往来户。因为别人拒绝他,所以他也只好拒绝别人,而家庭环境的关係,所以他多少有点自惭形秽,因此更加不愿与人往来。我还记得当他说出「同学只是学校安排给我的,面子只是有钱有间的人才需要在意的事情,我想我应该不需要吧。」这几句话时的语调与神色。开自助餐不好赚吗?我对这行业不甚了解,然而从市场环境与他平常简朴的样子看来,他除了便当菜色会比别人好之外,手头恐怕的确不是充裕。
嘉綺说,试着包容与接纳,就可以用更客观与公平的态度去面对。我没有试着改变自己什么,那改变是在瞬间豁然而来的。当我看见他在水龙头下洗盘子时,我就放开了。
而放开之后呢?躺在床上,垫着一隻好大的哈姆太郎娃娃,我望着房间粉刷得净白的天花板,心里想着的,是那天我在市场里跟菜虫对望的画面。他那时在想什么?我猜不着问题的答案,因为我连自己那时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这么茫然的思索,直到半夜里才结束。我那晚睡得很差,隔天我跟嘉綺解释自己的黑眼圈,说是因为露营活动的兴奋,然而其实自己明白,那是因为菜虫。
-待续-
我承认昨晚我在想你,那你昨晚想我吗?